五月的天儿有些热，早早便醒了。辗转几番再无睡意后，便起了身。
    今日得去趟石头记，想来那李宸昊定会来。
    嘱咐了采儿一番，便出门了。
    不知为何，她喜欢徒步走在长安街上的感觉。没有在沈府那种被上下盯着的不自在，尽管沈贺并未拿条条框框束住她。
    一熟悉的身影闪入视线，只见李宸昊在对面的街道，他似也看见她了，径直朝这头走来。
    竟有些慌张，定了定神，便坦然迎上去。
    “沈姑娘，在下听闻昨日你落水了，可是……因我那些话？”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关心。
    她有些惊讶，愣了愣，漾上一抹微笑：“不管是不是因着李公子的那番话，这婚事，念棠均左右不了了。”
    他恍了恍神，并未答话。
    她便自顾自说了下去：“李公子若实在欲为了这婚事与令尊对抗，便去吧。只是，莫因此事伤了父子之情。至于婚姻之事，自古轮不到女儿家做主的。”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好奇，或许是惊讶于我的直接。脸上刚毅的线条僵了许久，似在思考些什么。
    等得稍微有些不耐，毕竟干站在着街头有些愣头。
    “李公子若无事，念棠便告辞了。”欠了欠身，便转身湮入了人群。不顾背后那抹略带探究的眼神。
    在街角处望见石头记的牌匾，那“世上只此一件，今生与你有缘”的字有些刺痛她的眼眸。
    石头记这几日的生意有些蒸蒸日上的意思，并未留意那些一楼观看石头的客人，而是径直上了二楼。
    提起裙裾的摆，迈开步子，上了几阶阶梯。迎面而来一白衣男子，并无什么特别。
    念棠抬眼时与他的目光相对，竟是那日救她的李泰。
    史书上的李泰为李世民四子，为长孙皇后所出。雅好文艺，似对书画有一定的研究。唐太宗极宠爱他，只是后来的李承乾太子之争牵涉了太多，这是后话。
    本以为李泰是个文弱书生，可那日他的身手，却俊逸非凡。想来大唐，本就是个苍龙卧虎的时代，又何况这些皇宫贵族呢。
    嘴上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李公子这就走？”
    “莫非沈姑娘欲与在下小酌一杯？”他甩开折扇，一脸春风绽了开来。
    “不知李公子可赏脸。”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或许这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不为他的身世，为他那身在皇家，却不为权势所困的心。
    “荣幸之至。”好听的声音传来。
    她有些喜欢这样直接又简短的对话，有些棋逢敌手的味道。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他便顺着所指的方向走去。
    吩咐今日当值的十二钗取来上好的女儿红，轻挽蝴蝶袖，纤指把盏，盈盈倒了两杯，将一杯送予他跟前。
    也不说别的，随口念了句：人生得意须尽欢。
    他思考了片刻：莫让金樽空对月。
    她愣住，这盛唐李白做的诗，他竟能对上，尽管有些偏差。正准备投以赞许的目光，他却说道：“沈姑娘起的上联果然精妙至极。”
    被他这么一说，念棠有些惭愧，毕竟是偷了这日后本是李白的诗作。
    “不敢当，听闻李公子平日里爱摆弄书画？”似是不经意道。
    他取起酒杯，甩过袖口，一饮而尽，并点了一点头。
    这敢情好，京城有名的书画家在此，不用白不用。“念棠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沈姑娘有何事？若李某能帮上一二的，定义不容辞。”他柔和的脸闪过几丝严肃。
    她颇为感动：“这石头记的生意，并非我所想的那般好，想来是价儿定着有些高。不知李公子能否替这石头记作几幅书法，为着它添些色。也好对得起这高价儿。”其实心里做好他拒绝的打算，虽然这李泰看起来儒雅得很，脾气也很好的样子，但毕竟是娇养大的，不定会为答应一尚陌生的人的请求。
    “我还忖着能是什么事呢，这有何难。难得沈姑娘看得起在下的字儿。只是不知，要写些……”他本有些微蹙的眉头展开，一抹微笑荡于嘴角，澄净的眼神中略过一丝宠溺。
    把他眼神中的一抹暧昧尽收眼底。这个李泰，该不是对每个女子都这样的吧？
    “那念棠便谢过李公子，这要写的东西念棠都准备好了。”面不改色道，继而转身取出墙壁暗箱里的一沓词。
    这是她本来就打算为石头记添的色儿之一，便是将曹雪芹为十二钗写的判词配上十二钗的画像，裱于一楼。一来是为着提高这店儿的档，二来也是让店里的十二钗受到重视。毕竟是精心挑选的，个个均貌美得很。
    “李公子只需在这十二幅画儿的右上方添上这些词儿便可。嗯，最好加上李公子的印。”她掩面笑道。
    他并没有当日完成，而是将书画儿一卷，做告辞样儿：“明日李泰定将完成的画儿送来，在下还有急事，告辞。”
    颇为惊讶，他怎么，有些逃似的？也不好多作挽留：“念棠便在此谢过李公子了。”
    他一袭白衣，款款而去。
    打量着他的背影，真是个温和的皇子。虽有些不明白他适才的慌忙，却也不多想，今儿折腾了大半天，有些乏了，便吩咐下去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