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撂下电话，响起敲门声。林晓海被吓了一跳。
    “是我，你要是没睡，我有几句话跟你说。”是妈妈。
    “好的，您进来吧。”林晓海坐起身，夹被滑至腰间，结实的身板张扬着青春的气息。
    “你刚才是和黄佳丽通电话吧。”妈妈坐在床角。
    “是的。”林晓海不知妈妈要说什么。
    “白天，你是又发烧又出汗，还胡话连篇，可吓坏了我和你爸。她一个电话，就让你全好了，看来她是你最好的良药啊。这几天我和你爸也琢磨了，与其让你出门受罪，还不如同意你跟那个黄佳丽的婚事，但有一样儿，你得答应我：你们结婚以后必须再生一个孩子，你要是不同意，就是往死里逼我！”妈妈背对着儿子，偷抹着眼泪。
    瞬间的惊呆，林晓海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无言地注视着妈妈的背影。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啊？”妈妈泪眼朦胧地扭过脸。
    林晓海强忍着泪点点头：“嗯！”倪虹怎么样了？她真的要跟台湾老男人生活吗？黄佳丽呢？她的心怕是早已飞到家中，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高兴吗？
    “还有，明天你让黄佳丽来家里一趟，我有话跟她说，完全是女人间的谈话，你不要担心。我既然同意她做儿媳妇，总得放心地把你交给她吧。”妈妈脸上终于现出连日里少有的轻松。
    一句话惊醒了林晓海：“明天一早，我要陪她回蓟县，她已经四年没登门见父母了，要不是奶奶有病，她爸还不会同意她回家呢。”
    “什么？她家不在市里？”林妈妈拧紧了眉头。
    “在蓟县县城，从大四开始租房一直到现在，是她姑姑帮她照看孩子。”林晓海小声说着。
    “事到如今，我还能说嘛！不过说实话，她倒是有几分气质，和你在一起蛮般配的。她要是回家，得坐火车吧，当天回的来吗？你也得住她家？”林妈妈不知儿子还要抖搂出什么新消息来。
    “也许吧，反正，天一亮，我就过去接她，然后去车站。”林晓海哪里会料到事情会飞转直下。
    “这样吧，让她先来咱家，这样也顺路。我做好早饭，你们吃了再走。我必须跟她谈谈，不会占用她太久。”妈妈真切地目光让林晓海怎么推拒。
    “好吧，我现在告诉她一声，再晚，这宿就甭睡了。”林晓海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
    林妈妈起身离了儿子的房间。
    才熄了灯的黄佳丽辗转反侧，以为不会再等到他的电话，刚要睡去，手机响了。
    “不会是你不能陪我回家了吧？”黄佳丽此刻唯一的担心。
    “不不不，正相反，我妈妈什么都答应了！”林晓海心情无法再平静。
    “什么叫什么都答应了？”除了同意让儿子陪她回家，黄佳丽想象不出还有别的什么。
    “同意我娶你！傻瓜，我现在已经丢了工作，你还愿意嫁给我吗？”林晓海兴奋难掩。
    “天哪，突然间拨云见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在哄我开心吗？”黄佳丽捏了下脸颊。
    “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再说了，我是会骗人的人嘛！明天一早你先来我家，我妈妈想和你说几句话，然后吃早点。我们一块再去车站。五点钟，我会准时到你家接你。”林晓海已经压低了音调，怕再惊扰爸妈。
    “啊——，还是等我们回来再去见你妈吧，我有些怕。”黄佳丽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怕嘛，你应该自信才对。只是你得早起，只能睡四个多小时。”林晓海恨不得现在就动身。
    “我都收拾好了，天一亮，我们就下楼。我们打车过去吧，你不用过来接。要我说是你妈妈不放心把宝贝儿子交给我，定是要约法三章。”黄佳丽暂时忘记了医院中的奶奶。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妈肯定会喜欢你，放心吧。”林晓海不想电话中提孩子的事。
    “好吧，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我们都睡吧，天都快亮了。”黄佳丽倦了。
    “应该是漂亮媳妇见公婆！晚安，亲。”林晓海已忘记了所有的痛。
    林妈妈四点钟便起了床。以往，早餐本该是最简单的一顿饭，今天竟被当成了正餐，又是米饭又是炒菜又是汤。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这么郑重地做这顿饭。厨房的声响引得林晓海也早早地起了床：“妈，您这是准备早饭呢，我怎么觉得像午饭。”
    “让她过来吃饭，然后你们一块去车站，说不好几天回来。”妈妈手头就没闲着，“既然起来了，就去接她吧。”
    “您这几天都没休息好，我们在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就行。”林晓海心疼地看着妈妈。
    “从小到大，我就不赞成你们在外面吃，让人放心不下嘛。快去快回，我还有话交待给她呢。”林妈妈酸酸地感觉。
    “好。”林晓海快速下了楼。
    黄佳丽好不容易叫醒儿子，林晓海就按响了门铃。
    “这么早啊，整得跟赶飞机似的。”黄佳丽赶紧收拾着自己，给儿子擦了把脸，就被林晓海催促着出了家门。
    “我妈妈正给你准备大餐呢，就好像你要把我拐卖了似的。”林晓海难得如此轻松。
    “我现在心慌得厉害，要上刑场的感觉。”黄佳丽不时拍拍胸口。
    二人拦了辆出租车，很快到了林晓海家。
    餐桌上已排布好。黄佳丽是受宠若惊：“伯父伯母，这么早本不该来打扰的——”
    “快别客气啦，咱早该坐一块儿吃顿饭啦，只是时间不巧，你们一会儿还要赶火车。咱就先凑合一顿，多少吃点，路上饿了，吃嘛也不方便。”
    “叫爷爷奶奶。”黄佳丽拂拂黄轶的头发。
    “爷爷奶奶。”黄轶忽闪着明亮的眼睛。
    林妈妈抱起黄轶安置在自己身边：“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弄。”黄佳丽紧跟在黄轶身侧。
    连日来一直心神不安的林父，脸上终于现出发自内心的笑，而如此其乐融融的用餐氛围更是久违。要不是有第一次登门的准儿媳在，他真想喝上二两。
    一顿简单而不失周全的早饭。黄佳丽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饭毕，黄佳丽抢着收拾着碗筷，被林妈妈拦住：“佳丽啊，你来，让他们收拾吧。”
    黄佳丽看看林晓海，跟在林妈妈身后走进他的卧室。林妈妈随手关了门。
    “这就是晓海的卧室。昨天他还卧床不起呢，看那架势就差住院了。”林妈妈轻抚着床单。
    黄佳丽不知道眼前温祥的林妈妈要说些什么，只是眨着眼睛看着她。
    “你们一会儿还要赶火车，我也不想占用你们太多时间，咱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们之间的事，有几句话，我必须交待给你。晓海是我第三胎才落住的孩子，前两胎都是七个月时早产糟践的，也都是男孩儿。大夫说我是习惯性流产，怀晓海的时候不到七个月我就住进了医院，结果还是八个月多一点，他就落生了，才四斤六两啊，他在暖箱呆了整整一个月，我们母子才出院。打小他就体弱，没少去医院，上了初中就好多啦。考大学那会儿，我不同意他去外地，说句没出息的话，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一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虽说眼下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可在我眼里，他还是个孩子。要是两三天没他的消息，我这心里就慌得难受。他心地太善良，没有做生意的细胞，你跟了他只能过寻常百姓的生活，你愿意吗？”林妈妈一脸的真诚。
    “伯母，我们都是寻常百姓。我这种情况早就不指望会有同龄男生接受我，能和晓海做同学做朋友，我已经很知足了。您和晓海不嫌弃我们母子，我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昨晚上跟晓海说让他陪我回家，只是想分散一下他的精神，怕他真背着包流浪去。现在好了，我们都能放心啦。无论他将来干什么工作，我都支持他。我会好好照顾他，您放心吧。”黄佳丽以为是自己占据了晓海的内心，才让这位曾经看似骄傲的妈妈产生了心理落差，俨然是交接前的嘱托。
    林妈妈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晓海已经答应了我：你们结婚后要再生一个孩子，你们没时间带，我帮你们带，横竖我也快退休了。我和他爸爸对两个孩子都会一视同仁，这点请你放心。黄轶既然喊了我们爷爷奶奶，我们就会尽到爷爷奶奶的责任。”
    黄佳丽何曾想过这么远的事情：“黄轶就是姑姑帮我带大的，一个孩子实在太孤单，两个孩子也好有个伴儿，您放心吧，我和晓海都喜欢孩子。”一个黄轶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再生一个，她想都不敢想，可她又怎能剥夺晓海的生育权，一切顺其自然吧。
    林妈妈笑了：“我该说的都说啦，以后晓海就交给你了。”
    “谢谢您的教诲，我们很快就会回来。”黄佳丽眼睛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