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珏与唐跃说了三五句话，主持婚礼的司仪便来提醒时间。
    “大曾孙，快去把你媳妇接出来，我们在前面大堂等你们。”唐跃使劲拍了拍封珏的手，布满皱纹的笑容里面全是欣慰：“你一定会满意的，快去。”
    “劳烦祖母费心了。”
    “哪里的话？大曾孙怎么还和祖母客气了起来？”唐跃斜睨了一眼秦怡，秦怡心领神会，连忙招呼了两个佣人过来。
    “带我大曾孙去他媳妇房里，婚礼马上开始了。”
    封珏被佣人带到一个新的院子里面，他离家离得早，记忆中封家老宅应该是没有这个庭院的。
    此时因为婚礼，庭院四处都挂满了红灯笼。
    门窗是贴着大红的喜字，脚底下踩着的是绵软的红毯，封珏站在房门紧闭的门口，佣人站在一侧，等候吩咐。
    举起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封珏还是毫不犹豫地先敲了两下，然后伸手将门推开。
    入眼的是一张浅绿色丝绸屏风，上面绣着巨幅的蝴蝶扑入花丛的场景，艳丽又逼真。
    从素色的地方隐约可看见房间里面的床，上面端正地坐着一个人影。
    同样是大红的喜服，头上还盖着坠着金丝线的盖头。
    封珏没有犹疑便绕过了屏风向着床走去，盖头下的人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看着越来越近的影子，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呼吸在不经意间便乱了，封珏没有说话，反而挨着他的媳妇坐了下来。
    床垫顿时轻轻往下陷了些，鼻尖传来淡淡的香味。
    从盖头底下，他只能看见封珏的一双穿着白底红面靴子的脚。
    在打量封珏的同时，封珏也在打量老祖母给他订的这个媳妇。
    坐姿很端正，他进来这么一段时间也没说话，性格应该很安静。
    坐的这么近，也没什么反应，说明应该很从容，脾气应该不会差。
    又瞥见袖口露出来的瓷白的手腕，很细；手指葱白纤长，指头圆润饱满，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只是为何新娘穿着与他竟无比相似？
    封珏的视线试探着扫了扫他媳妇的胸口，平坦如镜面。盖头遮到了肩上，封珏无法看到脖颈，但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
    殊不知，封珏看得久了，盖头下面的人已经有些受不住了，他能明显感觉到封珏直白的视线。
    盖头下的人舔了舔唇，从早晨收拾好坐到床上，他便滴水未沾。
    腹中空空不说，口渴却很难耐。
    也不知是否是心有灵犀，此时，封珏却起身，用桌子上的杯子倒了一杯不烫不冷的茶递到盖头底下。
    “喝水吗？”封珏的嗓音低沉有力，既不雄厚又不羸弱，浅浅的喑哑落在人的耳里悦耳又勾人。
    盖头盖着的人双手接过，然后用很浅很轻的嗓音说了句：“谢谢。”
    与此同时，封珏拿着杯子也开始喝了些水。
    一杯见底后，封珏好心问道：“还喝吗？”
    盖头下的人摇头。
    此时门外的佣人敲了敲门，提醒道：“少爷，时间差不多了，该去前面大堂了。”
    “稍等。”
    封珏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确认没有皱褶后，抬手搭上盖头下的人的肩，说道：“该去拜堂了。”
    掌下的人身体明显僵住，紧张不言而喻。
    封珏的步伐不快不慢，他一只手轻靠近身侧人的腰身，另一手扶住搭过来的手。
    两人都戴着雪白的手套，到不存在肌肤相亲的感觉，但体温的热度还是烫的贺子钰心下一跳。
    他二十几年来的紧张，都要在今天全部用光。
    “紧张？”封珏的声音不冷不淡。
    贺子钰没说话。
    封珏看着身侧这个穿着喜服，由自家祖母相中的媳妇，浓黑的眸子情绪不明。
    两人走到大堂，贺子钰盖着盖头，没有看到在座满堂宾客。
    也亏得是封珏，自始至终，牵住贺子钰的手，跟着司仪的声音走完一遍又一遍的礼仪。
    唐跃满目慈祥，看着眼前对拜的两人，越看越觉得满意，越看越觉得欣慰。
    “大曾孙。”唐跃笑眯眯的喊道。
    “孙儿在。”
    封珏恭敬端正地站着，大婚当日，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色，但也没有别的任何不耐的颜色，这让人看不清他心里究竟作何想法。
    “旅途劳顿，礼已行完，明日也不必早起敬茶。同你媳妇在房里多说说话，他初来乍到，又是独身一人，你既然已经是他如意郎君，当得好好疼着人家才是。”
    封珏答道：“多谢祖母体谅，孙儿会疼着他的。”
    盖头下的贺子钰指尖攥的掌心微微泛出红痕，身上的汗水落了一层又一层。
    如今当不仅仅是紧张，而是封珏的态度太过让贺子钰担忧。
    “孙媳也是，既已与我家孙儿成婚，以后当与之携手白头，恩爱不离。”唐跃的声音，带着她年老的厚重，让在场高朋近亲无任何人敢出来言语。
    贺子钰眼前一花，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身份，唐跃最是清楚，尴尬又让人无地自容。
    但今朝种种，唐跃无一不是在向封家众人宣布他的身份。
    他一介男人，何德何能得此高攀？
    “祖母在问你话。“封珏小声的提醒。
    贺子钰迷迷瞪瞪的顺着唐跃的话答道：“孙媳明白。”
    这一声音传出，在场所有人无一不震惊。
    若是刚才在房里，贺子钰的声音轻浅，让人听不出男女。
    但如今大堂四下宾客都是聚精会神地听着，而且贺子钰身形虽然骨架高挑，但也绝非是女子。
    唐跃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扬手让人送了一柄通身碧翠的玉如意上来。
    “这玉如意乃是你们曾爷爷大婚之时赠与我的礼物，今日我就把他赠予我大曾孙夫夫二人。在场都是封家亲族血脉，我大曾孙的媳妇也在各位的见证下成为老封家一员，望你们能继续秉承着邻亲和睦的理念，不要辜负封家先祖和我对你们的期望。”
    唐跃一番话，顿时赢得满座掌声络绎不绝。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唐跃这是在给封珏媳妇长脸。
    外嫁进入封家的媳妇们泪眼潸然，连秦怡也忍不住落了泪。
    唐跃疼惜小辈，也疼惜入了封家的媳妇们。
    秦怡是封珏继母，从名声和迎亲排场上，那都是不如封家嫡母的。
    但唐跃待她们，同为儿媳，孙媳，从没有高低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