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书没有伸手去接窝头，头发遮着他半张脸，没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楚风华借着冷白的月光，看到垂着头的简玉书双肩在剧烈抖动着。
    不知为何，他的气突然消了一半，抬手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细细打量起简玉书来。
    看他的衣裳虽已皱的不成样子，但那款式和质地一看就是上乘，尤其是那头及腰长发，虽有几处打了结，却仍是黑亮有光泽的。
    再看自己，粗布麻衣，衣不蔽体，散落在胸前的长发不仅灰暗，而且枯干。
    很明显，被俘之前，他前面这人应该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不像自己整个一街头小混混，逗猫遛狗，爬树摸鱼什么没干过。
    正因如此，他现在除了感觉不自由外，倒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是他生活的主旋律。
    过去是，现在也是。
    但，好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过得跟他一样。
    想到这里，他开始反省自己方才的话是否有些过激？
    一个穷人突然变成富人，大都可以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他还没见过，哪个富人突然变成穷人，能不哭天抢地，心甘情愿听天由命的？
    砸吧了几下嘴，欠起半个身子，伸手要来简玉书旁边大娘捡起的窝头，小心翼翼掰掉上面的几处霉斑，然后轻轻拍了拍简玉书的肩膀。
    “那个……简……简小书是吧？我方才……方才不该说那些挖苦你的话，小时候没读过几天书，是个粗人，说话……有些不过脑子，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啊？”
    半晌，没有回应。
    楚风华自觉无趣，把窝头硬从后塞进简玉书怀里，打着哈欠闭了嘴。
    “哎……哎……都起来了……快点儿起来……妈的，说你呢？这么慢，老子上茅坑都没你费劲！”
    一个穿盔甲的瘦高个，骑着马拖着皮鞭向楚风华他们这边靠近，然后毫不犹豫在简玉书的后背上抽了一鞭。
    大概是因为酒足饭饱的缘故，所以这一鞭抽的特别有劲，把后面的楚风华看的直打哆嗦。
    “妈的，要不是得留着你们这条贱命去凤霖国给那些祖宗们当奴才，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丫的都抽死？”
    简玉书挨了一记鞭子，摇摇晃晃站起来。
    别人看的触目惊心，可他愣是没有吭一声，挺直着背，跟着队伍慢慢走起来。
    只是，那个一口没动的窝头还是滚到路边的草丛里去了。
    初秋的夜，冰凉如水，楚风华身上那几片破布，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此刻的寒冷。
    唯一庆幸的是，那些将士们只把他们的脚用铁链锁了，手却没有。
    毕竟，一路上，他们得吃东西，拉屎尿尿，这么多人，把手绑了，岂不都成了巨婴，得专门儿派人照顾？
    夜深了，温度也更低了，楚风华嘴里哈着气，脑袋缩进脖子里。
    也不知昏昏沉沉走了多久，待他脑子里再次有意识后，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他抬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连打几个哈欠，直打的泪光连连。
    这时，一道触目的血红映入他眼帘，皱巴巴的白袍上血迹斑斑，是简玉书昨晚挨过鞭子的地方。
    楚风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脑里的瞌睡虫立刻被这条血痕驱除的一干二净，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