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牛奶般洁白地洒下，流莺束着发，一身深蓝的劲装，虽是英气逼人，她的眸光却依旧淡淡的，似还带了些许哀愁。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问，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流莺姑娘，在下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玉无殇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里却是带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咄咄逼人。
    流莺与玉无殇沉默地对峙着，彼此的张力一时僵持不下。
    “流莺姐姐……”我出声唤道，“我们是前不久刚离开的影队，现在正想去楠朝，找无殇哥的师傅。今天顺道经过了这里，正巧碰到你，秦凡胆子小，乱叫一通，没扰到你吧。”流莺听了我的解释，脸色似乎稍稍温和了些。
    “你们不该在这逗留，赶快离开这里。”她说着，便转身欲走。
    “慢着。”玉无殇上前一步，直视着流莺说道，“在下不才，略通得一些医术，这一路走来，在下发现，这里有不少人死状异常，若在下没看错的话……”玉无殇看着流莺，故意顿了一下说道，“这些人，应该是死于瘟疫的。”
    流莺注视着玉无殇，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与你们无关，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吧……”流莺说着，语气里带着冷冷的拒绝。
    “流莺姑娘且慢，请恕在下无理。”玉无殇恭敬地作揖说道，“在下一路行来，发现村中死亡的人数与实际的人数并不相符，心下猜测可能是逃跑了。但当在下见到了流莺姑娘，在下却萌发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男子说着，直起了身子，湛蓝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流莺姑娘出现在此处，怕是和这瘟疫，和那些‘失踪的’村民脱不了干系……”玉无殇说着，刻意在‘失踪的’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不知，在下说得对是不对？”
    玉无殇风度翩翩，纵使此刻笑得万分狡黠，让人看了，却依然觉得不落俗世，出尘得很。
    “玉公子七窍玲珑的心，流莺佩服。但公子还是听流莺的一声劝，不要插手得好。”
    “若我说，我能医治呢？”玉无殇说着，又走上前了一步。见流莺似乎有些动摇便又继续说道，“不知流莺姑娘可曾听过柳如烟此人？”
    “……毒医圣手？”
    听见流莺的回答，玉无殇懒懒一笑，淡淡地说道。
    “正是家师。”
    流莺微微蹙起眉，湖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挣扎。沉吟了片刻后，她终于开口说道。
    “罢了，你们随我来吧。”
    绕过村后的大道，流莺带着我们一行来到了一条岔路。岔路的路口隐在一片树丛后，极其隐蔽。由于是夜晚，山路异常难走。我只得拉着秦凡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流莺与玉无殇。
    行不多久，远处便浮现出一点亮光，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山寨。
    “主子……”门口闪出一个人影，却是影队的小厮流华。
    流华依旧是一副老神悠悠的样子，见到我们也不惊也不疑，只微微递上一个微笑，仿佛是早知道我们会来，特意在门口恭迎一般。
    “你们随我来。”流莺说罢，便直直向前走去。
    流莺领我们走的门，直通向二楼的回廊，从回廊向下望去，便能看见底楼聚集了不少人，从衣着打扮来看，应该就是附近的村民。一些蒙着口罩的人穿行其中，看样子是照料他们的人。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仔细一瞧，原来是个半大的孩子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娘！娘！我好痛……我好痛……”
    “乖，牛儿乖，天神大人会保佑我们的，天神大人会救我们的……”一个妇人冲出人群，一把抱住了孩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她用她瘦得不成人形的手紧紧裹住孩子，仿佛只要这样，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夺走她孩子的生命……
    “娘，娘……”
    声音渐行渐远，然而，秦凡握着我的手却微微颤抖着，手心里满是湿润的汗水。
    跟着流莺走进一间房间，她遣退了侍从，便示意我们坐下。
    “如你们所见，这里聚集的都是附近几个村庄的村民。”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些村子……”玉无殇说着，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你们想的没有错，这里的确发生了瘟疫。这里的村民，都是那些发现瘟疫的村子里的人。”流莺说着，垂下了眉目，“我们的医师至今还没找到解决瘟疫的办法，为了避免扩散，我只好下令把他们全部都集中到了这里……”
    “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玉无殇沉吟片刻问道。
    “我刚到这的时候，已经死了一个村子的人，现在，每天大约会有20几个人死去。”流莺说着，看了一眼沉思的玉无殇。她知道他精通医术，因此她看他的眼神里抱了一份期望。
    “我想去看看病人。”话是对流莺说的，但玉无殇的眼睛却是看着我的。
    “……你们身上还没有任何症状，但是，你们一旦接触了病人，我就不能让你们离开这里了。”流莺摇了摇头说道，“而且，我们现在仍然不知道瘟疫到底是通过什么传染的……”
    流莺的话，像一颗投入湖水中的石子，在玉无殇的心中激起阵阵涟漪。
    聪明如他，如何听不懂那话语中的暗示。
    如果他在此时加入救治，的确能多一分找到解药的希望，但若是找不到呢？他不仅要留在这里，与这里的人，同生共死，还要连累……
    玉无殇想着，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女娃。
    思虑了许久，他突然扬起嘴角，笑得有些迷惘，笑得有些无法释怀。
    “……是无殇……”还未待他开口，却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直了出来。
    “……胡儿……”秦凡揪了揪我的衣角说道，“胡儿，他们好可怜……我们帮帮他们好不好？”见我不说话，秦凡着急地眨起了眼睛，一抬头，却正对上玉无殇看过来的目光，小家伙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兴奋地说道，“胡儿，你看无殇哥哥那么厉害，凡儿的伤一会会就没事了，无殇哥哥一定能治好大家的，胡儿，你说对不对？”
    秦凡的话让全屋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我身上，我只得懒懒地抬起了眼睛，却正对上玉无殇望过来的目光。
    他知道我的身份，当然也知道我的安危意味着什么。对于我，他有不得不尽的责任，这种责任告诉他，他不能够留下。
    然而，他从医多年，所谓医者父母心。出于自身，他却又是那么地想要留下来……
    “……胡儿……”对于我的沉默，秦凡似乎很不满意，用力地晃了晃我的胳膊。
    “呵呵……秦凡说什么就什么吧。”我笑着，掐了一下他的小脸。
    “小……伊……”听见我这样说，玉无殇似乎有些吃惊，说话也有点不利索了。
    “无殇哥，流莺姐姐，胡儿许久没有沾床了，身体乏得很，想睡了，不知道方不方便。”
    “嗯，好好休息。”流莺点点头，将门口的流华唤了进来，“带胡小姐和秦公子下去休息。”
    “是。”
    我牵着秦凡的手，行了礼，便随着流华踏出了房间。
    “流华哥哥最近可好？”
    “托小姐的福。”流华笑得淡而随和，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妹妹有一事想要找流华哥哥打探，不知哥哥方便不？”
    “小姐客气了。流华只是区区一个小厮，能知道什么事。”流华说着，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
    “哥哥莫要谦逊。妹妹要问的这件事，哥哥一定是知道的……”
    三人说着话，却并未放慢脚下的步子，不一会，便来到了房门口。
    “胡儿谢过流华哥哥，哥哥也早些歇息。”
    拜别了流华，我一个倒身，便躺在了床上。
    “胡儿，你是不是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秦凡依着我爬上了床，一双蓝色的眼睛闪啊闪，晶亮得很。
    “我又没有学过医，怎么会想到解决的办法……”我一个转身，一把抱住了锦被。
    “那……你问流华哥哥那些做什么？”秦凡憋着嘴小声嘀咕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咕噜一声，也许是真的许久没有沾床了，一碰到被子，我竟马上就睡了过去，连身边的秦凡在说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