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智宸根本没注意到两个人的异样，着急忙活地要去给兰愈写信。
    写好后他派人偷偷送去，又派莫翌问邱幻柏要来了有关谈判的资料，打算考前突击一下。
    结果他看了两行……就看不下去了，一是格三差五的繁体字太影响阅读体验，二是儒雅斯文的表述太让人犯困，总之怎么看就是看不进去。
    为了逼自己了解时政，陶智宸走投无路，只好喊莫翌来给他有声读书。
    听到晚上十一点，连换了三个给陶智宸读书的，还没把人读趴下。眼看着大师疲惫的上眼皮就要落下，可每次合上后又弹簧一样弹起，然后再周而复始地进行开合运动，继续让自己在睡与不睡的边缘拼命挣扎。
    “运火药的马车底部藏有三千零一十八斤火药，”读书的小厮打了个哈欠，随手摸了把眼泪，然后接着往下读，“火药之上覆有新鲜山竹，山竹共计八百二十四斤……”
    陶智宸越听越混沌，意识渐渐消散，脸也从托着腮帮的手里渐渐滑了下去……
    “大师，大师。”
    陶智宸睁眼，发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睡着了，连忙慌乱地直起身子，可刚一抬头，一条晶莹的水丝就顺着他嘴角一直连到了桌面。他心里一哆嗦，想要去擦，那口水却已从中间断了线。
    “大师，小的什么都没看见！”对面的小厮猛地低下了头，用手中的书卷挡住了脸。
    “装什么装，欲盖弥彰，”陶智宸被羞耻和尴尬涨得脑壳疼，他像毁尸灭迹一样迅速蹭掉了桌子上的水迹，然后狠狠地看向读书的小厮，“今天看到的这事儿你要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立马烂肚子里听到没？”
    “是，大师。”读书小厮把头埋得更低了。
    陶智宸早就习惯了自己粗鲁直白还带点儿东北味的说话方式，也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文雅，但今天他骂完小厮之后，脑子里却不自主地蹦出来兰愈说的那句“说话毁气质”，再想想刚刚训人的那句话……的确和当下气质挺不搭的。
    像是故意要证明自己没兰愈说的那样说话毁气质，陶智宸吸了一口气，脸上堆起笑容，起身朝小厮走去然后用他这辈子发出的最软的声音说道：“不用怕啊……你叫什么呀？”
    小厮颤颤巍巍：“江九。”
    “江九……”陶智宸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喃喃自语地重复了几遍，突然记起来了，“我记得你江九，你是喂马的时候被马尿呲了一身的那个吧？你那件衣服还放我这里呢。”
    江九惊恐万分地打了个哆嗦，心惊胆战地猜想：应该是要活到头了，大师这是要新帐旧帐一起算啊。
    陶智宸害怕自己说话带东北方言，还特地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江九呀，你不要害怕，我不凶的，只是流口水嘛对吧，我也是凡人，这些生理现象我也会有，你就算说出去也没关系，我也不生气的。”
    江九看到性情大变的大师，心里更恐惧了——他听别人家的杂役说，主子在责罚一个人之前，就会突然对这个人温柔有加，而且越是温柔，就说明责罚越重。
    “哎呀，江九，今天晚上可算是辛苦你啦，给我念了这么久的书，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呢！”说着陶智宸给江九倒了杯水，然后亲手端到他面前，“嗓子都干了吧？快喝口水润润。”
    江九慌慌张张地抬头看大师，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恐惧。
    大师从来没有过这般温柔，可这温柔竟是酷刑的掩护，原来大师目的就是——赐他一杯毒茶！
    扑通一声，江九扑倒在陶智宸的脚边。
    “大师！小人知错！小人千不该万不该在为大师读书时分心偷看大师！可请大师相信，小人的嘴巴比石头还严实，是绝对不会朝外说半个字的！”
    这回换陶智宸被吓着了，伸手就要去拉江九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呢，别吓唬我啊……”
    听到大师依旧温婉的言语，江九胆子都要被吓破了，伏在地上继续嗷嗷地讨饶。
    “大师求求您了，小人年岁尚小，从十三就一直为您效劳，看在小人一片忠诚的份儿上，大师就饶小人一命吧！小人别无所求，只求大师给个机会将功赎罪！”
    陶智宸劝了半天劝不起来，大晚上的被他吵得心情越来越烦，而且他越劝对方喊声就越汹涌，最后直接把陶智宸给逼急了，撕掉了为了向兰愈证明自己的虚假伪装，跳开一步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神经病啊！要死要活的干什么？！”
    江九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我有那么吓人吗？我就是想走个谦谦公子的路线不行啊？操，非得把我逼成东北大汉才算完是吧？”
    江九趴得更低了，脸都贴在了地上。
    “真是气死我了，老子不换风格了……”陶智宸哼了一声，“你快滚吧，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给我憋起来，敢往外说一句话，我就把你宰了信不信。”
    “信信信信……”江九连忙点头，边点着还边摸爬滚打地站了起来，“谢大师，小人一定守口如瓶！”
    “行行，抓紧回去睡觉吧，困死了……”陶智宸打了个哈欠，然后对江九摆摆手。
    江九感觉如蒙大赦，心花怒放地退出大师房间。
    陶智宸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床边走去，一沾上床沿他就迫不及待地倒了下去。
    也许是太困了，陶智宸很快就睡着了。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兰愈说自己说话毁气质，可他竟然不生气，还故意气兰愈一样在他面前刻意温柔，结果兰愈被自己的温柔给吓到了，磕磕巴巴地说：“陶兄，你还是对我凶一点吧，这样我不适应。”
    兰愈还是个抖m。陶智宸在梦里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