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递过来一封信，上面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左边一个圈右边一根长枪上戳着两把剑，这是平安的意思，旭哥儿和蝉儿自创的。
    江盛接过来，信封用红漆封口，江盛有点好奇，接来打开，一手墨字映入眼帘，硬瘦挺拔，呈笔笔飞扬之势，似乎风一刮过，那字就能腾飞似的。
    是卫珙的来信！
    信中说平安到达宁州边境，这边苦寒，他在边境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还用他给的银两买了羊和牛给将士们加餐，将士们打了野兔和狐狸，剥的皮硝制后，做成了皮袍，已命人送来了。
    再有，就是今年冬天，边境也没下多少雪，看来江盛所说的旱情，一定会发生，他已传信登州和高州两处刺史密切留意，宁州刺史日前与他会面，还提及此事，最奇怪的，是今年一直没有盐送进宁州，正在查察缘由，他觉得有可能今年边境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不过他与将士们一定会誓死守住大夏边境。
    信的最后，是希望旭哥儿把他做的小弓箭送几副到他手中。
    放下书信，江盛垂眸，卫珙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有卫家的人在，他就不用发愁外族人打进来，想起卫珙身上的伤，江盛轻轻叹气，这孩子，简直不把身体当回事啊！
    若是现代的稍微年长的人见到卫敬玉身上的伤疤，一定会脱口而出蜂窝煤！能活着，已经是老天爷给的好运气！
    不，不是好运气！是婵儿的仙丹救了他！
    阿七见信已送到，悄然告退，房间里只留下江盛一人。
    负手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初冬奉茶上来，“爷，公子回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江盛抬手：“让他进来！”
    草帘子一掀，一身藏蓝色细棉袍的旭哥儿走进来，给江盛问安后，江盛命厨房端来桃花茶和米糕给他先垫垫。
    “爹，我收到卫国公世子的信了，他要我做的那个小弓箭，孩儿手中现成的，有三副，一会儿叫孟冬送过来。”
    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庄子上准备建个蒙学，庄头找到元叔，问问我们能不能给找个先生。”
    江盛想了想，道：“我到书院问问，看看有没有同窗愿意教的，据我所知，庄子上没多少孩童，你让管家去问问附近可有愿意进学的，都可以来学。”
    旭哥垂头，沉默一会儿才道：“爹，我和妹妹商量过了，蒙学不能仅仅传道授解惑，咱们得授业！”
    “授业？”难道不是治经求学么？
    江盛喝口茶，突然脑中亮光一闪，道：“你是说，传授一门技艺？”
    旭哥儿点头，“爹，咱们专门教一掌金，教别人怎么看天时，怎么养马，怎么种花，顺带着跟它们相关的字和学识，若是洪水来了，要怎么计算水量，怎么巩固大堤坝，怎么做木匠……”
    江盛觉得这儿子真的是没法教的，旭哥儿小嘴还吧啦吧啦说个没完。
    好容易等他停下，一口气喝完桃花茶，朝江盛嘻嘻笑道：“爹，我知道您手头还有钱的，我们建的蒙学，只收十二岁以内的，不拘男女，包吃包住，嗯……爹，您就瞧我的吧！”
    江盛怔在原地，脑子一片木然，儿子要开学堂了，儿子要开学堂了，儿子要开学堂了！
    接着心里一阵狂跳，儿子才八岁，儿子才八岁，儿子才八岁！
    身边有人一叠声轻唤，江盛才回过神，“什么事？”
    “该用晚膳了！”江福恭敬地说道：“小姐和公子都在厅房等候着。”
    三人用饭，江盛倒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婵儿跟他说说明儿想到街上逛逛，会让阿七作陪。
    江盛点头，“有什么要吃要喝的，自己安排，有阿七在，爹爹也能放心些。对了，镖局送来的那些人，干活利索么？”
    旭哥儿笑着说道：“爹只管放心，挺好的，我给掌柜每月另加二两，让他每晚教那些人识字，咱们江家的人，个个都得能掐会算，这才能显得跟其他家族不同。”
    江盛无奈地摇头，这儿子，没法管啊！
    婵儿想了想道：“爹，婵儿给卫世子准备了一些丹药，一会儿送爹屋里去！”
    江盛笑着捏捏婵儿的脸，“好！”
    反正儿子女儿都比他聪明，他无话可说。
    第二日课间，陈自芳提起陆家办寿之事，对江盛笑道：“陆家昨儿给我下了贴子，说是去参加陆夫人的寿宴，原来那陆爷子与乔业师是同窗呢！都在咱们书院进学过。”
    江盛一怔，陈自芳的住处，与陆家比较近，陆家下贴子才是正常的。
    明儿休沐，他打算去找安县尉。
    那晚上，干脆就请老师到逍遥居一游吧！
    听说江盛要请袁山长到逍遥居去，除了乔仲权，其他人都去过，但架不住那儿有趣啊！纷纷拉着江盛求同行，江盛向来大方，有求必应，当下点头，让七八位业师一块，浩浩荡荡到了逍遥居。
    逍遥居内，已经人满为患，掌柜一见是江盛带人来，忙将他请至雅间，这个雅间平时不开门，仅限公子小姐用。
    推开房门，此处面积不小，里面一张八仙桌，雅间两面都有窗，一面是正向说书台，另一面推开可以看到街道，关上窗，拉上窗帘，外面的声音几乎隔绝，大伙儿有点惊讶，这里的隔音这么好！
    “楼上是做什么的？”袁山长好奇地问道。
    江盛摸摸下巴，“这，学生也不知道。”一旁站着侍候的伙计含笑道：“楼上今晚有剧场。”
    “剧场是什么？”
    “也是讲故事的，用唱的，不过不是戏曲，不兴那些水袖啥的。”
    只听外面说书堂惊堂木“啪”的一声，说书要开始了！
    摇铃声，古筝声，手鼓声，接着女声合音起：
    “白龙马，蹄儿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西天取经上大路，一走就是几万里……”
    别说屋内几个人，堂内众人都被这音乐吸引住，完全新异的音乐！还有男声合音！
    说书先生坐到台子中间，面带极浅的微笑，朝台下一拱手：“诸位，在下金陵冯笑生，今日，继续为大家说《悟空记》，上回说道……”
    冯笑生的说话清朗，音色温润，听起来很舒服，再加上他丰富的肢体语言和抑扬顿挫的音调，台下六七十号人，都被吸引住，直到冯笑生说道：“唐僧抚额长叹，吾命休矣！”惊堂木一拍，冯笑生合上扇子，“咱们明日再说！”台下众人抚掌，翘拇指，“先生有才啊！”
    冯笑生一拱手，笑道：“悟空记，每日里午时初与申时末在此地，每节在下说两回，午时听不着的，可申时末来听，后面的故事更是斩妖除魔，惊心动魄，各位请好吧！”
    他一退却，马上进来两个汉子将桌椅收掉，又恢复成饭馆的样子。
    众人去过的说书堂众多，从来没有象冯笑生这样，一下子就让他专注于听书了，怪不得整个甘泉的人都在说那个悟空记如何如何，原来是这里传出来的。
    袁山长赞叹：“茂宇，这里的说书堂真是不错啊！”
    江盛嗯了一声，道：“这个，是个老伯教的，可惜他前些日子走了，说家有要事。”
    逍遥居每天都人满为患，特别是各种小吃，更是紧俏，关键人家每天只卖这么多，先到先得，连县太爷的面子都不好使，众人也就乖觉许多。
    旭哥儿算帐不如婵儿快，她定制了一把小算盘，每日里滴滴笃笃一打，就知道入帐多少，毛利多少，纯利多少。
    逍遥居可以用日进斗金来算。
    逍遥居的火爆，的确让人起了心思。
    有人是想算计来着，可人家的匾额是归鸿书院的袁山长手书，袁山长是谁？今上是他师兄，他的父亲是皇帝的老师，他的妻子，是丞相的表侄女，太子是他的大弟子，谁敢造次？
    江盛不管逍遥居，他在意的是卢平送来的那三十几个人，身上大大小小都有伤痕，容貌稍好的，培训后，在逍遥居担任前后院的“服务生”，穿着打扮完全一致，全部是黑色长袍，用红色线正面绣了逍字，背面绣了遥字，还有古怪的花纹，那是旭哥儿和婵儿设计的。
    所有桌子，都用了姜黄色的桌布，看起来格外风雅，也使得楼里没有这么喧闹了。
    每到晚间，逍遥居就人满为患，说书堂从来没有空位子，冯笑生的悟空记，已成为甘泉县人们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旭哥儿听说袁山长来了，匆匆赶来，瞧了瞧，连续报了十几个菜，笑嘻嘻地说道：“各位叔伯，我们这个地方马上要进行智力问答竞赛，可以看看每个参赛的人在这里能不能拿到头彩！”
    智力问答是两孩子自己想的，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都有。
    外面的参赛者绞尽脑汁，里面的人也不逞多让，都在努力思索答案。
    有的很容易，有的特别难，“咦，乔业师，那不是你的学生李南么？”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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