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婆子拍着胸口：“江大官人，婆子可从不说那没影的话，您瞧好吧，我一准把事儿给您办成!”
    江盛一揖到底，“事关江某身世，江某很希望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亲人在世，吴妈妈真是菩萨心肠。”
    从袖中拿出几粒金花生，“妈妈拿着这个，打赏书院的人，要么过年节的时候给小人们压压祟。”
    这可是黄澄澄的金子！
    吴婆子被这金色晃得眼睛要花了，等回过神，江盛早已离去。
    回想起江盛上次说是要买些下人，要识字，但不要长得太美貌，嗯，这可得让她的老姐妹擦亮双眼，得挑好的！江大官人，出手大方，江？莫不是皇商江氏？
    想到这儿，换了件衣裳，走出门，过了两条街，走进一个粉白宅院，“王姐姐在家吗？”
    听到有人喊王姐姐，里头迎出来一个穿着绛紫秋衫的胖妇人，一看吴婆子，嘴角立即堆了热切的笑容：“哎哟，这不是亚芳妹妹嘛，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吴婆子手中托起一枚银锭，约摸二两重，塞进王婆子肥肥的爪子里，“王姐姐，归鸿书院的钱夫人有个远房侄儿来了咱们甘泉县城，你知道他把宅子置在哪儿了吗？”
    “哪儿？”
    “福街那个凶宅！”
    “啊呀呀？你怎么敢把那个宅子赁给人家？那不是前朝户部还是兵部什么官的老宅么？”
    “啧，什么赁？人家买下的！今儿又来啦！”
    “来退屋子？”
    “怎么说话的呢？那位大官人要买几个下人使唤，特地说了，不要太美貌的！人家是正经做学问的，可不兴那莺莺燕燕的，识字的才要！且那江大官人多半是富有家资的，我打听过了，他从松河来，姓江，出手大方，一定是那个皇商，给宫里头贡酒的呢！王姐姐调理人是个好手，可有那本分乖巧的？说要七八个呢！”
    胖妇人想了想道：“倒是有一家子合适，一家四口，男仆是前院管事，妇人是个厨子，两个儿子都是家中少主子的伴读，主家犯了事，被发卖到此地，另外嘛，就是姐弟俩，很老实，他们是被自己老子给卖的，姐姐九岁，弟弟六岁。”
    吴婆子听着那一家四口，心下倒还满意，江盛要求的是六至八人，咋听得姐弟二人被自己父亲给卖掉，心下惊疑：“这话是怎么说？卖女儿我倒是常能听闻，儿子为何要卖？”
    王婆子长叹口气：“我问了，那姐弟也是不好命的，他们亲娘死了，当爹的也是个读书人，新娶的后妻实在厉害，对孩子打得真是……唉，简直说不下去，老姐姐，咱们活这一世，见过的破烂事儿也不少，听说是那姐姐主动要卖的，说是出来可能还有活路，在家怕是只有死路！”
    吴婆子想到江盛笑容暖煦，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笑道：“王姐姐你也辛苦些，多备些人，过两日，随我到那大官人家里去，他庄子铺子里都要用人，此事办得好，他定会重重赏你的！江大官人向来出手极大方。”想想上次的金花生，唉哟，顿觉那江大官人比自己亲儿子还亲呐！
    “哎哎哎，谢谢亚芳妹子想着我，定好时间，就遣你家小子来递个话儿！哎，别急着走，你等我一会儿。”
    说罢，从屋里拿出两条干鱼，“这干鱼啊，是我侄媳前日从娘家带来的，水泡一天，切块，做饭的时候上笼一蒸，饭好鱼也好了，做下饭菜，正合适！”
    吴婆子开开心心提着鱼走了。
    十一月初七，难得放晴，阿七正带着旭哥儿在后院练功，立冬跑来道：“爷，外头有个吴婆子，说是带了人过来给您挑呢!”
    江盛收了剑，拿了块巾子擦脸道：“让她带人在前院等候，我换件衣裳便过来。”
    婵儿用托盘吃力地搬过来，“爹爹喝茶!”
    江盛连忙接过托盘，宠溺地摸摸婵儿的脑袋：“婵儿仔细烫着手。”
    “爹爹是要连铺子的管事也一起买吗？”婵儿抬起头问道：“昨儿爹爹说的买人，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要一起买下？”
    江盛捏捏婵儿软软的脸蛋，“买下不好吗？”
    “那让我跟着哥哥一起去看！”
    “好，一起去！”
    江福打来了热水，江盛随便擦了擦身上，换了套烟青色的长袍，依旧束了墨青色发带，腰封墨青色，越发显得人身段颀长，他理了理领子，便抱着婵儿走了出去，旭哥儿跟着一块走到前院。
    阿七给江盛拎来了一把高背椅子，今日他换了一身藏青色长袍，腰封白蓝相间，还缀了块玉，看起来不那么煞气，倒象是将门世家的公子。
    前院站了二十来个人，见到江盛，都有雨过天晴的感觉，他怀中抱着的女娃子，象年画上的龙女一般好看。
    吴婆子和王婆子正在吃茶，见院内众人个个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吴婆子拍拍王婆子的肩，道：“必是江大官人到了！”
    吴婆子上前福了福身，“江大官人，这位是王婆子，您要找的伢人，她按我先前说的，挑选些个过来……”
    “不够！”
    “嗯？”
    旭哥儿还有点嫩气的声音响起：“这儿才二十二人，我爹应当说了，庄子铺子那儿还得要人吧，再找四十个，跟这些差不多，我爹会每个人给你加一两，若是识字的，再加一两！要是有才艺，会吹拉弹唱的，价钱还要给得高。”
    王婆子眼睛亮得能点燃炮仗，“哎哎哎，我，我这就去找人来！”
    会吹拉弹唱的，又识字的，可不就得是官卖的，要进歌坊还没进的那些姑娘们嘛！
    家中买了十来个人，其中一家四口，男的改名江元，成了管家，媳妇谭氏，专管厨房，后院管事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连氏，他的丈夫王阿顺右脚有点跛，会赶车，后院的两匹马就归他照应了。谭氏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改名初冬，成了江盛跟前的书童，小儿子改名孟冬，跟着旭哥儿，有个六岁的小丫头，跟了婵儿，婵儿给她起名奴豆，九岁的丫头，当了婵儿这边的大丫头，因是六月生的，改名夏叶，还有一个六岁的小童，是夏叶的弟弟，改名冬青，也分到旭哥儿院里，还有几个洒扫的，粗使浆洗的，家宅里顿时热闹了许多。
    长兴楼对面的铺子开始装修了，乒乒乓乓，路过的人都极好奇，但装修的人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说是要到三月间才开业。
    福街上的两个小铺子也开始装修了，深色的布围着，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管家江元到金器店，拿了几块银条，打成指头大的小兔子形状，又打了些银瓜子银花生，还用一块金锭，打了许多金瓜子，十只小兔子。
    金器店的掌柜知道，这些打成特定形状的，多半是有钱人家打赏用的，也是，到腊月了，府上金贵的，这些早就开始置备了。
    由吴婆子作引荐，江盛见到了现任归鸿书院的山长袁风樵，约摸三十岁，仙风道骨，颌下疏须，说话语速不快，声音温润，儒雅中隐隐透露着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