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重回初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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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寒风阵阵,吹得窗框不停地晃动,一个臃肿的背影站在窗缝后,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屋内,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哥儿一脸决然地踏上凳子,闭眼抓住系在房梁的那根麻绳。
就在他的头碰到麻绳的瞬间,小哥儿猛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片刻之后,小哥儿脸上的茫然消失,他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张大了嘴渴望呼吸到更多空气。
这个正打算寻死的小哥儿就是曲薏,他站在凳子上,双颊泛红,眸中泛光,双手死死地抓住麻绳,手背上血管青筋暴起,手心被指甲戳破,一丝很淡的血腥味从手心飘出。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系统神仙真的没有骗他……
意识到自己站在什么地方后,曲薏难受得不行,他的胸膛就像要炸开了一样,但是他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溢满了眼眶滑落,片刻就打湿了衣襟。
这一幕他永远记得,他上辈子经历的所有悲剧,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被忽悠后傻乎乎地上吊,在三姑冲进来救了他后对三姑感激涕零,认为梁家都是坏人,嫁去了梁家后东想西想。
他怎么就那么傻,看不清楚有些人是披着羊皮的狼。
“怎么还傻站着,不是后悔了吧?早知道就应该再说严重点。”
“就这胆量,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活该嫁给要死不活的病秧子。”
“冷死老娘了,呸,要不是为了我洪儿,谁稀罕在这大冷天受冻,啧。”
窗外传来一阵特别小声的碎碎念,因为夜里安静,加上窗户被刻意打开留了一条缝,曲薏听得清楚,他知道外面站着的人是谁,正是他的好三姑,她在外面等着救下自己。
曲三妞的碎碎念让曲薏大喜大悲之下失控的情绪渐渐收敛,脑子恢复清明。
既然系统神仙用了仙术让他重新回到出嫁之前,那他一定要好好活着,尽量查清楚上辈子没有查明白的真相,保护好他在乎的人。
在凳子上站得太久了腿有些僵硬,曲薏小心翼翼地下来,盯着房梁上晃动的麻绳发呆。
上辈子他出嫁后活得一团糟心,几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守孝,梁家频频出事,情况一年比一年差,沦落到最后梁康生这个梁家少爷病了都没钱请大夫。
曲薏向来不懂外面的事,一直到他去找回乡的二伯借钱,二伯提点了他一番,他才知道梁家出事可能不是意外。
但是,曲薏最终还是没来及查明真相就稀里糊涂地死了,在冰冷的河水充斥口鼻之时,被系统神仙选中,重新回到出嫁前。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在明日出嫁之前逃走,去孟家大屋找爹娘,不嫁去梁家,二是配合曲老头和曲老太的意图,乖乖出嫁。
上辈子,曲薏在梁家生活了五、六年,虽然刚开始有误会,但是后来曲薏在相处中同婆母庄氏和相公梁康生已经产生了亲人一般的感情。
如果他逃去找爹娘,那以爹娘的性子不可能让他嫁去梁家,可他若是不嫁去梁家,那他就没法查真相,也没法阻止梁家接下来的事。
想到那个男人即便缠绵病榻、枯瘦如柴,还依旧明亮的眸子,想着梁康生死后婆母庄氏整日以泪洗面,意志消沉的样子,曲薏的神色慢慢变得坚定。
就在曲薏做了决定时,门外传来了二伯姆陈氏的声音:“三姑子,你在薏哥儿门口干啥呢?”
“当姑姑的来看看侄儿咋的了,薏哥儿明日就要出嫁了,梁家那可是大户,他嫁过去享福是享福,但规矩多着呢,以后想再见怕是不容易咯,可不得来多看看他。”曲三妞笑了笑,“二哥夫郎,那你来干啥?”
陈氏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我和薏哥儿都是哥儿,我来同他说些事,你且让让。”
因为曲薏上辈子这时候已经上吊了,所以就没有这一出,他只记得自己醒来后二伯姆看他时复杂的眼神。
曲三妞在门口挡着,不想让陈氏进去,但是陈氏向来对这个小姑子不客气,直接伸手将曲三妞拨开推门而入,然后啪地将门关上,还在里面落了栓,不顾曲三妞的叫骂。
转过身,陈氏一眼就看到了孤零零的凳子、房梁上晃动的麻绳、以及曲薏惨白的小脸,他的神色瞬间就冷了:“薏哥儿,你这是要干啥?你要上吊自杀?等嫁去了梁家随便你,在曲家自杀,你不嫌晦气我嫌!”
陈氏说的话一点不客气,但曲薏反而对他笑了笑:“二伯姆,我没事了,不会寻短见的。”
曲薏的反应在陈氏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这个向来觉得自己凶,总躲着自己的小哥儿突然之间转了性子,自己都这样说了,他还能对自己笑。
愣了下脸色没有好转,陈氏接着说:“要我说你嫁去梁家也没什么不好的,梁家给了大把的银子做彩礼,想来你嫁了过去能拿到更多银子,到时候你就都送回来给你爷奶、小叔他们,省得你奶总盯着你二伯,让你二伯干活,不是她男人她不心疼。”
“对了,梁家的病秧子少爷身体不好,你嫁去了就抓紧时间和他生个孩子,等他死了你的好日子才是真正来了,这些话曲三妞估计没给你说。”
“你爹娘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自家哥儿要出嫁他们都不回来,你要是……”
曲薏冲陈氏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扩大:“二伯姆,我知道你是想劝我不要嫁去梁家。”
陈氏的表情立马变得别扭,他抿着嘴不说话,曲薏也不说,就那样看着。
最终还是曲薏的眼神让陈氏心头一软,他叹口气,听着外面没动静了,皱着眉头将真话说出口:“你二伯已经去孟家大屋找你爹娘了,明天你想办法拖着,不管嫁不嫁,等你爹娘回来了再说。”
曲薏认真道谢:“二伯姆,谢谢你和二伯。”
上辈子,曲薏对二伯和二伯姆都不太喜欢,因为二伯整日被他奶骂游手好闲不好好干活,二伯姆对他们这些小辈总是冷冰冰的没有好脸色。
直到后来曲薏才知道,曲老太所谓的游手好闲是相对把自己当成老黄牛一样拼命干活的大伯而言的,大伯一个人要干三四个人的活,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实际上二伯干的活不少。
而二伯姆不给他们小辈好脸色,是因为二伯姆没有自己的孩子,他担心他对侄子、女们好了会被人误会乱说话,且他本就是掐尖要强、面冷心软的性子,也做不出笑脸盈盈的样子给别人看,不如就从头冷到底,叫别人不好也不敢随便编排他。
现在回想起来,曲薏觉得,比起刀子嘴豆腐心的二伯姆,整日和善地笑着的五婶其实更惹人厌恶。
陈氏把他需要告诉曲薏的话说完,自觉没什么还要说的,叮嘱了侄哥儿一句别再想不开,就把挂在房梁上的麻绳抽走,离开了曲薏的房间。
曲薏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事情,为了明天他有更好的状态出嫁,没一会儿他就将外袄脱了,闭眼躺下。
原本曲薏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他闭眼后很快就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天边有了一丝光亮。
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半梦半醒间曲薏有些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梁家已经很久没有了下人,怎么还会这般吵闹?
直到房门外出现一道刻薄尖利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作死的懒东西,这么晚了还赖在床上,要老婆子来伺候你穿衣吃饭不成,错过了吉时看老婆子不扒了你的皮!”
曲薏的神情一僵,理智瞬间回笼,他乖顺地回道:“奶,我这就起了。”
出嫁之前,曲薏不想同曲老太他们撕破脸皮,要是出了什么事真拖到他爹娘回来,他还想顺利出嫁就不容易了。
发现曲薏还算听话,曲老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原本还想再骂两句的,想着这个惹人厌烦的就要嫁去梁家了,为了那一大笔彩礼,她活生生忍了下来,还好声好气地叮嘱了几句。
曲三妞在曲老太走了之后才过来,她敲开门,眯着老鼠眼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几下曲薏。
发现曲薏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后,曲三妞眼珠子转了一圈:“薏哥儿,你先穿上嫁衣,等会儿三姑来帮你梳头,保管给你梳一个精神利索的发髻,顺顺利利出嫁。”
曲薏不知道她葫芦里藏了什么药,但他知道她不怀好意,神色淡淡地道:“不麻烦三姑,我给我娘梳过头,知道怎么梳。”
出嫁五、六年,曲薏早就学会了怎么梳夫郎发髻,用不着曲三妞。
曲三妞还想说什么,陈氏突然出现在她背后,抓着她的胳膊十分强势地将她拖走:“三姑子,娘找你。”
将房门重新关上,曲薏不疾不徐地换上嫁衣,再给自己梳头、上妆。
嫁衣不是量身做的,有些地方不合尺寸,不过梁家这时候还没有出事,家底颇丰,买的嫁衣已经尽量贴合他的身形,做工也很好没问题,曲薏趁着还有一点时间,将嫁衣,明显大了的地方缝缝,就差不多了。
吉时马上就到,接亲的队伍走到了曲家门外,吹吹打打地好不热闹,曲家村过来看热闹的村民看着这个阵仗,有人羡慕,有人叹息。
陈氏匆忙走到曲薏门外,低声道:“薏哥儿,我在外面帮你挡会儿,你自己再想法拖延拖延。”
哪知,陈氏的话音刚落下,房门就打开了。
逆着光,陈氏险些没认出曲薏。
繁复又利落的发髻,清雅而不寡淡的妆容,同大红的嫁衣配在一起,将曲薏的气质立马凸显了出来,他这样看上去一点不像是一个农家出身的小哥儿,更像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小公子,就那样站着,不卑不亢、从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