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罗拉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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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拉(五)
一
对目标需要的是坚持,对理想需要的是热情,对野心只需要贪婪。我会选哪一个呢?也许我都选,只因为自己本来所拥有的是如此的贫乏。
我敢向自己保证醒来后没有一丝迟疑,订下了最早的机票,开始了我的环球之旅。并不是胆小,而不敢面对欧阳晴空,也不是因为后悔,而不敢再见豹子,现在我叫他蒋成豪。我真正要对付的是我自己,我真正怕的也是无法控制自己,需要的只是让自己满意。所以我行动了。
这几年在做这些昂贵的艺术品买卖时,曾遇到过各式各样的权贵们。也只有他们在富足之余,还有雄厚的物质财富的支持来鉴赏和购买那些奢侈品。其中一位是做军火生意的商人,林凯丰。他很满意我帮他精选的那些古董,也很欣赏我,在几次深入的交谈中,一些话题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只要这个世界不和平,还有战争,军火买卖就永远存在,就象只要有嫖客,就有妓女开门迎客。各国的军事军备竞赛从几千年来就从未停过,几乎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军工企业,如果有一片土地和平已久,那么那些不停被生产出来的武器怎样处理呢?于是就有了打着人类良心擦边球的正规军火交易或非法的军火交易买卖,把武器卖到那些需要它们的地方,卖到那些充满杀戮和冲突的国家去。也有一些技术落后的国家向武器设备先进的国家购买非常规高科技武器,不管哪一种他都涉及,相对于这类买卖的危险性,其获得的报酬更让人心动。
是的,我需要钱,而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资本积累。我瞒着所有人,在不损害公司的基础上,做了些调整。一边是摆在桌面上的公司新计划拓展国际业务,另一边则是以私人的名义准备在一些国家开设的几个所谓的贸易公司。在此前我和林凯丰也谈妥了合作关系,他钦佩我的大胆,答应帮我建立军火买卖的网络,我同意会利用我们公司的艺术品交易和拍卖活动帮他洗钱,让那些见不得光的钱重生。
我不遗余力的着手一切准备工作,显然欧阳晴空发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但他并没有加以阻拦或深查。这一个月不只是忙碌,更是竭尽全力的初创阶段,需要周密的安排和稳妥的计划,还要建立起与交易人相互的信任,利用林凯丰的关系,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国外的经历让我大开眼界,虽然我出身在黑道家族,比起这类特别买卖的复杂和危险性,从前的一切只是小儿科。在那儿人可以随时被原始的欲望吞噬,弱肉强食,冷冰冰的武器换来的是无止境的血流成河,有些地方人们不再相信有所谓天堂,他们唯一可做的是倾尽所有不让自己落入地狱的最低层。
这对生与死的强烈震撼,甚至使我没有多少精力去考虑欧阳关晴空的问话,和他以前的关系即简单又复杂,如果所有的挑战都逐一摆放在眼前,哪一个才有优先权呢?不如耐心等待,我的心会在合适的时候来回答。人生随时随地会面临很多问题,如果选择性的把一些挑战当成乐趣去享受,那么烦恼和焦虑会少很多。
在欧阳晴空的怀里小歇,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舒适和安静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紧张刺激的初创之旅,听着他心的跳动,他低下头,我迎来了他略带忧郁的双眼。我承认自己的贪婪,并非一定是物质上的,精神上的渴望会先于物质在第一时刻攻占身心。我喜欢在他身边的感觉,哪怕什么也不做,不同于和蒋成豪一起时的感受。欧阳晴空的成长经历(我曾无意中了解到的)注定他是个需要爱和关怀,也懂得珍惜这一切的人,他不时会有患得患失的疑惑,只因为渴望太久,也太缺乏而已。即使他极度想得到我,他也不会强迫我,所以这一切都只会取决于我。
正当我们俩相依偎在这无声的奇妙时刻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不得不从他怀里离开,去接电话。电话是蒋成豪打来的,他从那晚后一直在找我,都快把这座城市掀翻了,我对欧阳晴空无奈的苦笑了一,然后转过身,答应了电话里怨气冲天的蒋成豪,今晚上去见他。
刚挂了电话,就被欧阳晴空从后面搂住,“别去。”他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对你,我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我说的这话绝对出自真心,“只请你别忘了承诺过给我的自由,没有它我无法呼吸。”“也包括在我向你坦诚心声后,你却还是三心二意。”他不安的隔着衣服轻捏着我的双峰,嘴唇轻触我的耳际。这让我也不安起来,我转过身面对着他,“自由是针对双方而言的,你也有权拥有自己的生活。”我承认自己喜欢他,仅此而已。不要再奢望更多,我无法给予的,因为那一种更深的感情已被我放进瓶子,投入大海,在无边无际中永久漂流,不知何时才会到达彼岸。
他眼中的忧郁转换成了深蓝色,他感到受伤,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去伤害一个象他那样已经伤痕累累的人,这种残忍我做不到。他别过头向窗边走去,“难道真的连假装一下都不能吗?”我无话可回答,走到他身边,拉他的手放在我的面颊上,让他微微出汗带点凉意的手轻抚我,这是鼓励的信号,我又不计后果让自己犯下了七宗罪之一。
我舔尝着他的颤抖,被他拥到床上,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全新之旅,一切在此刻变得如此神圣,即使是最肮脏的思想,也在此时被净化。“你好美。”他吻遍了我的每一寸肌肤,带着空灵的呼唤,当他在我的体内时,他感受到了象回到母亲子宫内的安全和满足。这一刻我也被那种让人沉醉的气息深深打动,陷入了一张被幸福催生的网。
晚上趁他睡着了,我还是赶到了蒋成豪那儿,我心中自相矛盾的郁结,越来越让我食不知味。我欠他一个解释,这也是欠自己的。而他却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我的挣扎也被忽略了,或者说我不知从何解释起,从何挣扎起,所有心理上的反应渗入到身体的行动中,就让自己变得迟钝,自己也不敢相信怎么能刚从一个男人床上爬起又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床。
原来堕落并没有年龄,经历和认知的限制,心灵的修养,品德的约束,自我的控制,这一切我都将它们抛弃,从十三,四岁外表的放纵,到现在身体的放荡,都在拖着我走向腐烂的深渊。
二
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每一次面对自己的失败,都在加速自己的沉沦。这两年里,我徘徊在这两个男人中间,我不想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实质上他们都被我伤害了,甚至包括我自己,我从来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可显然我向贪婪和自私投降。
我利用他们各自的长处,蒋成豪在国际金融法律专业方面很在行,欧阳晴空在电脑网络和财务管理方面也很突出,虽然我没有告知他们所有关于军火生意的底细。因为有了优秀出色的他们,让我在这两年中积累了很大一笔财富。
我们的关系是如此微妙,不管是他们已经察觉到,还是还蒙在鼓里,他们都没有向我提到过任何只字片语的怀疑。也许这个游戏的规则第一条,就是自我欺骗。那也是麻醉自己的最好方法,蒙住双眼,把伤口隔离。我在对抗自己的过程中元气大伤,有时害怕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一起,有时又忘乎所以,而任性妄为。我不确定痛苦和快乐,哪一个我得到了更多。
这天飘起了毛毛雨,刚从私家侦探那儿得到了新情况,公司还有个会议等着我,我下了电梯急着往回赶。即使我再匆忙,我还是看清了那个呆呆站在大厅大理石柱旁盯着我看的男人。我一下子脸色全无,脚也崴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他想上前扶我,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我感到呼吸困难,急需一些新鲜空气,我幼稚的反应让自己吃惊,所有包括他的一切,都应该被我从记忆中擦去,我踮着一只脚慢慢往外走,使自己有充分时间作调整。
突然手臂被人拉住,“罗拉,你好吗?”“我认识你吗?”“罗拉,能给我一点时间吗?”“你确信认识我?”“罗拉,请你别这样,就十分钟,好吗?十分钟也好。”我脑中有时层出不穷的奇怪想法,让我这一刻突然好奇起来,这种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想说些什么呢?请求原谅?还是想重申自己当初的正确决定?
他扶着我走到了大厅另一边的咖啡厅,他手的碰触并没有让我有任何异样的感觉,情绪也已经平复,我听到自己的心在告诉我,自己真的可以坦然面对会发生的任何事。“请你原谅这些话,也许是多余的,你不用原谅我,我是那个被诅咒的人,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周先生,我真的很敬佩你,虚伪也有级别,你却选修了那个最差的。当然至少看上去你自己觉得它很真。如果我有心拍电影的话,我会考虑联系你的。”
“我想你的话表示你过得还好,那就好。”“我也很高兴,能让你愧疚不安的心得到平复,虽然我无心成佛,不过有人想用令人作呕的假心假意买回自己的良心的话,我也愿意普渡。以后最好还是只做陌生人。”他低头不语,双肩有些抖,抬起头眼眶微红,我想戏已经看够了,不想有成为全场焦点的危险,站起身正要离开。
他又拉住了我的手,我忍无可忍,俯视他看上去极度痛苦的双眼,“听着,你真想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那么还是问你自己吧,你镜子里的自己是你最好的答案,就连我也帮不了你。如果你非要我说什么,那我告诉你,并不存在原不原谅,那时我们就已经成年,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人不能保证一生不犯错,不后悔或者一辈子不改变。就当那是人生历程中的一段经历吧,所有一切都不应该为现在而存在,更不能影响未来,放下,放下以前的所有。希望这些话对你有用。”
再也不顾及他的感受和反应,我抽出手离开了我的那段过去,希望这次是彻底的,我的双眼中只能摆放未来,有很多不可预知的东西在等着我。
三
当林凯丰从桌球台上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我不解地说:“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吗?”“是的,我要结束自己所有的军火生意。”“当初决定和你合作,很大程度上是欣赏你,欣赏你的大胆,智慧和暴发力。这两年你我的生意一帆风顺,正是大好时候,你却要放弃!你知道放弃的是什么吗?”“我十分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只需要那么多钱,我当初定下的目标已经达到。”
“你想告诉我,你与众不同,不贪得无厌?”“不,我很贪心,我的私欲让我在两年前,违背良心做这生意,现在我已经拥有我想要的,我终于可以停下来了。”“你以为现在停止,就可以赎罪,把良心拿回来吗?即使只做一天军火生意,就和只买卖过一次毒品一样,已经害了人,是永远洗刷不了的,当初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我亏欠道德和良心的东西,有一天我会还的,但我必须先完成一些事。”“什么事?”“我要去找一个人,还要毁一个人。”我给出的条件,让他最终同意放过我,让我撤出来,所有在全世界军火买卖的分部,都给了林凯丰,我不带走任何东西。正在交易中的军火和金钱也全归他所有。我只要这两年在自己帐户上存的那笔钱,这将为我的第二个计划作基础。
我梦中的城堡,我以为不会再见到它,当我站在它面前时,回忆象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又回到了那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带着所有的钱和决心又站在了以前和爸爸住过的房子前,大门紧锁,上面的封条已经被揭去。我曾想买回它,可被告知已被出售,只是自从卖出后,这儿就一直空关着,没有人知道,那位买主想用它干什么。
钱在很多情况下是万能的,比如说收买那些可以被金钱买下的人,虽然独自一人,但我拥有的财富和手段,以及这几年在军火生意上积累的经验,我很快让倪勇的几个手下做了我的内线。倪勇在康复后,因其他罪名证据不足,只坐了两年牢就出来了。出来后,凭他的心狠手辣和狡诈,居然在两年后坐上了这个黑社会组织的第一把交椅。
但他从那几乎致命的刀伤恢复后,人变得很多疑,又因这几年警方加强了对黑社会打击的力度,他的那些非法生意并没有很成功,他并不得人心,很多手下敢怒不敢言,挫败他只是时间问题。首先切断他所有的货源,我用更高的价钱把那些买了下来。然后逐步买下他名下的一些产业,再加上好几次,通过内线,并通知警方,让他的好几个档口被封。他被掐了两头,那么中间那段也就容易掌控了。
当然这一切我都没有亲自露面,他只知道有人在对付他,象只热锅上的蚱蜢,脾气也越来越暴燥,这让他越来越失势,在收买了他手下大部分的人后,我知道是时候给他最后一击。当我站在他面前时,他眼珠突出强烈的抖动着,那死灰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
周围再没有一个人听从他的指挥了,随后我遣走所有人,他们离开时时似乎还不放心留我单独和他在一起。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站在那郊外废弃的仓库中间的空地上,空气象是短暂凝结,周围的一切是连掉一根针都会挑动的死寂。
他在不停的出汗,汗珠滚落在肩上。我却从未象现在这样心如止水般平静,犹如一只并不着急捕食的狮子静静地看着那只永远没机会逃脱的猎物,自信而耐心散发出的气息对敌人来说作用是想反的。这时的他犯下了致命的错误,没把握又没耐心,再加上低估了敌人,给他带来只可能是毁灭。
他拔出枪,还没来得及发射,就被我开火将他的枪从手上打落,也许他不知道,作为军火商人,会用枪,枪法好是最基本的条件,他吃惊之余,忍着手上的痛向我扑过来,就在他的脚踩到地上早已安放好的地雷时,他把自己推入了绝境。他的脚停在上面,不敢妄动分毫。
“对-了,千-万-别-动。”我站在足够远的安全距离以外,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他“只要你的脚一离开,炸弹会在0。01秒之后从下面炸开,你的身体会象被打烂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不知你有幸没有看到自己的脑袋和身体分离的场面。”我拿出一根香烟,这是这几年来的第一根,我甚至觉得有点乏,看到他快尿裤子的样子,实在是无趣。“给你个机会,告诉我,我爸爸在哪儿?不管是死是活,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的。”他发着颤的声音和这句强撑的回话不相符合,他抖得更厉害了,衣服都已湿透,拳头紧握,好一付视死如归的样子。真他妈的好笑,我弹了弹烟灰,“给你两分钟。”我的声音无疑让他更绝望。“你爸爸从城西郊外的望雁山的悬崖上坠崖下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的回答让我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找不到爸爸。
“你答应救我的。”他的乞求我已无意再听,我在他面前大约两米远的地上,放下了一样东西,“这是一件防弹衣,如果你能够得着它,穿上它,也许能躲过炸弹的威力。”“你骗我!!你这婊子!!你…。。”
我揉了揉眼角,走出了仓库,外面天色正在转明,黎明就快要来了,欧阳晴空说的对,让旧梦消亡,才会有新生,我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