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长路远魂飞苦  第六十章 重见宇澄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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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起身,“爷爷,您且好生养病吧。回头我请大夫来为您诊脉,可好?”
    这里好冷,我一分钟都不要呆下去了。我想去看看无痕,我的无痕。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他却握了我的手,不肯放手,苍灰的一双眼中满是乞求,“去看看……看看宇澄——好么?帮我看看他——他好不好——我知道我偏心,可我有苦衷——我有苦衷……”那些浑浊的泪,几乎要烫伤我的眼睛。
    “呵呵——呵呵——歌如月,琴晚风——我们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么?是不是?是不是?”有一个洁白的身影闯进来,那声音,带着甜蜜带着娇宠,那么天真无邪的回荡在寂静的空中。
    “是你,我认识你——”她笑着向我走来。才刚刚迈出几步,便有一个粗壮的侍女拉了她的手臂往外走,“你又发什么疯呢!快回去!跟我回去!”
    “呵呵,呵呵——我认识他——我认识他——呵呵——”
    是穆晚风,是宇澄的母亲。
    看着那抹远去的白影,我忽然落下泪来。这个人,是宇澄的母亲。
    “好,我去看他。”
    看我点头,他缓缓垂下双手,“谢谢你——”
    我深深看他一眼,竟觉得心痛。
    “姐姐,我太任性了,是么?”
    微蓝看我一眼,没说话。
    “我想见见风宇澄。”
    “他在地牢。”那两个字,让我狠狠的打了个寒噤。“怕,就不要去了。”她伸手牵了我。
    “不。我要见他。”
    地牢的入口设在菊园的书房。笨重的书柜缓缓挪开,那阴森的入口便现在我眼前了——浓重的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我不由自主的便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握住胸前的衣裳,不由闭上双眼,额上竟慢慢涌上一层冷汗。
    我竟觉得恶心。
    “莫漓,我们回去吧。”微蓝的面上现出一丝疼惜。“我们回去,好么?”
    “有些事,我必须自己面对,是么?”惨白的脸上展露出笑容来,虽勉强,却亦动人。
    阴冷的风,夹杂着潮湿的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尽是腐败的气味。我扶着墙一步一步的往里走。掌下,是冰冷的青石的粘腻触感。好冷。每走一步,都觉得心中窒息般的疼痛。
    “前面就是。”微蓝轻轻托了我的手臂。
    “恩,姐姐,你在上面等我。我自己过去就好。”故作镇定的微笑,额上的冷汗却骗不了人。
    毫不意外的在她眼中看到担忧,“没事,有事我会喊你。”
    长长的甬道昏暗得看不到尽头。熟悉的阴冷潮湿,熟悉的松柏油气味——脚下一滑,我踉跄的几欲跌倒。
    抬头,便看见斜对面石屋中的他。
    “呵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殷公子。”他依旧一袭白衣,难得的整洁依旧、纤尘不染。只唇边的那个笑冷到狰狞。
    “你……你……你何苦这样说话?”我便止了脚步,背对他,顺势在栅栏的一侧坐了,斜斜的倚在粗大的木栅栏上。
    “事到如今,你还想我怎么说话呢?”他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来,“你来做什么?宣告胜利么?”
    “我有什么胜利好宣布呢,你瞧,我怕的几乎站不起来。”我抬手擦额上的汗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看我这阶下囚,是不是还活着?或者,来报仇么?”
    “呵呵,我和你,有什么仇呢?”我轻轻扯出一个微笑,“只是很多事,我不明白,必须要见一见你的。”
    他忽然沉默,“事到如今,还来见我做什么?你不恨我么?”
    “怎么会不恨你呢。恨得厉害!我全心全意信赖着的人,竟从来没打算让我活着——对我的那些好竟全是假的。我那样掏心掏肺的对你好,那样疼惜你关爱你,甚至许下拼死护着你的誓言——可你,竟从没打算让我活着——”我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颤抖,每一个字音,都满是委屈和痛苦。“风宇澄,你欠我一个解释!”
    “你都已经知道了,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就是你说的那样,所有的好都是假的,我只是利用你而已的——”他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分明远在天涯。
    我转头看他,他低着头不看我,凄清的眼中,有那么多深沉的忧伤。
    然而就在他抬头的那个瞬间,脸上忽然写满戏谑的笑意。那冰冷的笑,狠狠的刺痛了我的心。“看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不怕,我再利用你一次么?还是,没有被我虐待够呢?”
    “风宇澄!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有什么资格利用我!”我跪坐起来,自栅栏的间隙中伸过手去,狠狠的打在他身上,“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我那么信任你,我那么疼惜你!我当你是我的知己!我肯为你拼命!可你呢?可你呢?——为什么——你告诉我!”
    我哭了,泪流满面的嚎啕大哭。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知道不知道——我不怕死、不怕病、不怕痛,我只怕你冷冷的心,我只怕你冷冷的心——”
    他一动不动的任由我打,打累了,我背靠着冰凉的栅栏,瘫坐在地上哭成一团。
    我心里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不甘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他自栅栏后伸过手来,隔着那粗重的阻隔,抱住我。我仍旧哭着,用力的挣脱。他却更加的用力抱我,“对不起,莫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你告诉我,你以前对我那么好,竟全是假的么?——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呢?只是想让我死么?那时候又为什么不杀我?”我用力拍打那双抱着我的手,眼泪,一滴滴的砸落在他手面上。
    他不说话,任由我哭。
    待我止了泪,他才缓缓开口,“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不是我心狠,是你太善良。”他松开我,与我隔着栅栏背靠背坐着。
    “将我带在身边,帮我调理身体,让我认识穆晚风,接触爷爷,都是安排好的,是吗?”
    “是,都是安排好的。包括我的醉酒失态,哭诉我的身世,全是可以安排好的——我假意为你调理身体,只是为了引发你体内的齐云之毒,我知道风无痕在乎你。我本想着,刀不刃血的取他性命。”
    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可如今亲耳听到他说出这样话,还是忍不住心疼。
    “包括后来带你去见爷爷,也是我计划好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们能够这样投缘——帮我省了不少事。”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捂住耳朵,“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为什么你这么残忍!你对我,什么都是假的么?全都是假的么?”
    他便不说话。
    “我不相信,风宇澄,我不相信。那个你,分明是真诚的。纵使你是计划好的,对我的好,却是真的,是不是?不是假装的,是不是?”我转头看他。
    他一双眼,冷冷的看着墙角。“你不用自作多情了。胜者为王败者寇,我输了,便认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混蛋!风宇澄你混蛋!”我一掌打在木栅栏上,禁不住哭出声来,“我若要杀你,又到这里来做什么!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
    “哦?那你来做什么?”他唇角的冷笑还没绽放出来,便被我一掌打过去。
    “我不想看到你这样的笑容——我要看那个风宇澄,那个对我好的,真诚的风宇澄——”
    “呵呵,殷莫漓,那个人,是假的——根本就没有那个人的——”
    “你骗人!骗子!你这样隐藏自己有什么用呢?你已经把你的心给我看了,不是么?你给我的,才是最真实的你自己,你明明知道!”
    “你忘了吗?你说过,你从来不知道信任一个人,对一个人好竟是幸福的;你说过你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安静生活——你只是累了,你把自己隐藏的太久了,久得自己都找不到自己了,是不是?”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不恨我么?”他看着我的那双眼,含了点点的泪,真诚而明亮。
    “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是么?对我的那些好,也都是真的,是么?正因为从来没打算让我活着,所以才敢毫无顾忌的真诚的表现自己,是不是?”
    “宇澄,你本不是坏人的,从来都不是的——是不是?”
    他在我这一连串的问话中蜷缩成一团。许久,方沉沉叹息,自袖袋中取出一物,伸手递在我眼前,“送给你的。”
    他垂着头,并不看我,我却分明感到他身上的伤感。
    “是什么?”那东西,犹带着他的体温,温润光滑——是一只发簪。看色泽似乎是由象牙雕刻而成。
    “这里——”他伸手指着那簪子的前段,我微微用力,那簪子竟分为两段。
    簪子的前端竟是木制的一支笔,我惯用的那种笔。
    “早就做好了,还以为再也没机会给你了。”他倚着栅栏坐着,忽而就笑了。那个笑,慵懒而真诚。
    忽然想起诗会那天,他说有东西给我的,竟是这只簪子么?
    我紧紧握了那簪子,抬头看他,轻轻咬唇。“宇澄,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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