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日记)选择春天去蜜月  5、河两岸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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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河两岸
    Old-Centre-Wallen最窄的一条巷子也就两米来宽,两个人对着过要侧着身子,可谓“幽深”。但就在这条类似“死胡同”的巷子里,竟然也有不下五个“橱窗”——一样的人如蜡像,一样的艳光四射,一样的独领风骚。我暗想,如果,没有人进这条巷子,女人们难道冲着对面的砖墙搔首弄姿,面壁发情?哦靠,这也太浪费表情了。
    我和毅进入巷子的时候,巷子里有不少男人,也有个别女人。也许,一年四季多会儿都有络绎不绝的观光客慕名而来,从不稀疏,从未冷落过。我刚才的担心纯属多余。由于巷子窄,人们几乎贴着玻璃看风景,一切近在咫尺,尽在眼前。我甚至看清每个橱窗里的都有一张温软之床,以及小小的用于盥洗的水池,衣帽架、落地灯什么,墙上有污糟的贴画、情色的海报,俨然一个简洁局促的居屋。
    橱窗里的女人,遮三点的布真是节俭到无语,而且每款都别出心裁,别有创意,都体现了个人独特的审美意识。目的无非是一个,怎么能拉到生意怎么来,自我理解什么是性感就怎么打扮。有一女人嫩黄色胸衣是连体的,其实就是两根窄窄的背带,仅仅刚够挡住关键部,其余的都ROU光乍泄。我经过那里时,她竟然冲我嫣然一笑,拉开一侧背带……
    毅说:“你很幸运,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她们太商业化了,任何一个举动都是以欧元来衡量的,从不做蚀本的买卖。”
    周边没有亚洲脸,我们说中国话、说什么都没关系。
    毅问我注意到没?还是很美的,而且处于兴奋状。我知道毅指的是什么。我问毅,她们“一上班”就这样?那也太不容易了。毅说:“你没看到她们一直在刺激自己吗?再说,都是服了药的,谁知道吃了什么狗屎。”
    那时候我是不是有点感觉?我不很清晰。有点紧张,有点心跳,有点耳热而已。
    毅说,“小子,别难为情,这很自然啊,人类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毅是看到我脸红了?还是笑容变得勉强尴尬?我不知道。我向橱窗里的女人作了了“OK”的手势,大而化之地夸赞她一下。礼貌起见,也为了让自己显得洒脱一些。既然人类世界本来就这样,我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仓皇不安?见我愿意交流并夸赞她,她笑得更迷人了,模样挺友善的。她隔壁的一个居然还戴着看起来近视度数不浅的眼镜,留刘海,穿条纹比基尼。像个学生。
    我说,巷子这么偏僻,生意会不会比别处差啊?毅说:“不会啊。这里所有的橱窗都是租赁的,租金一个价,说明不会因为位置差而影响生意。酒香不怕巷子深,到哪儿都是这个理。她们都是领执照的,但执照可以转让,也可以临时借给别人使用,只要同时有注册证明和限定时间内的健康证明就行。租屋也可以出借。”
    毅说,这里领执照的女人大约在400个左右,受政府和警察保护,社会不得歧视。
    看来围绕这么一个世界奇观,相关法律还是很健全的。这就是欧洲社会的现实。
    毅告诉我,他刚来那会儿,因为在附近唐人街餐馆打工,就租Wallen的屋住,图上班近,而且租金相当低廉。
    我说,晕,每天出入这地方,你受得了?晚上不闹得慌,能睡着?
    毅说:“挺好啊,什么叫见多不怪。那会儿我完全没感觉了,再说,一天打工,累得跟死狗似的,哪来那么多想法。我前后大约住了一年零六个月。后来转行做旅游了,还在这里住过一阵子。”他说他在欧洲各地跑,其实真回到这里住的时间不多,但毕竟是一个可以落脚的“家”。
    我说,难怪你对这里熟。
    毅说:“熟得一塌糊涂。”毅说那些橱窗的楼上都住着居民,那些居民的孩子每天都在这里出入,白天就在这里玩耍,一切都很正常,和普通市民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这会儿,我忍不住要拷问毅到底有没有在花街采过花?毅微笑不语,好一会儿才说:“要是有亚洲女孩,我也许会——”我说,不老实了吧?没劲!毅笑着抱住了我肩膀。
    既然毅对我设了个谜,至少这会儿他还没打算要对我说更多,我也不好追问,只是说,我还真没看见亚洲的,有吗?
    毅说:“当然有,越南的、泰国的……韩国这些年也多起来,有些印度籍的很漂亮啊。但亚洲的多半做暗,不愿意站橱窗,也许亚洲人和欧洲人到底观念不同吧。男的也不站橱窗。”
    我说,游客中有不少女人,我正琢磨没看见男的呢,没敢问。
    毅说:“多了,而且阿姆斯特丹的鸭质量特别好,价钱高出女的好多——五倍,甚至十倍。但都是应召,不公开站街。”
    我问,为什么?毅说:“这也是一种文化吧。”我打趣地说,你不知道的,回答不了的,就说是一种文化。毅说:“要是接旅行团,我也许会对他们瞎吹,有的没的信口开河。但对你不能胡说八道。”
    毅说旅行团比我难对付多了,什么都问,还问得特别要害。女客人也问,还一个劲打听哪里有男的?似乎到了这里一切都是公开,一切都不足为奇。
    毅说:“每天电视里有一频道,片头就是一群肥肥的小鸭子摇来摇去,动物世界的那种镜头。完了就是播放应召男的视频和电话。你没看见?”
    我说,我哪里有时间看电视?真的?片头是一群小鸭子?太搞笑了吧。
    毅说:“特别可爱的小鸭,刚出壳,毛茸茸的,挤挤挨挨一大群,蠢呼呼的样子。”他随即指给我看街边一个男孩,我立刻知道是什么了。确实帅,比我还高,怕是快一米九了,还很年轻,皮肤白得发亮。看衣着一点看不出是干这营生的,正经的西服,衬衣洁白,要不是和一群文身男站一块,我决不相信。我看他当街挽起裤腿往小腿上抹一种白色药膏,有点粗鲁的举止和那套斯文的西服一点也不配,便问毅,他干嘛呢?毅说:“褪毛。你没见过?”
    我说,哦,见过,只是没想到。
    我突然想起什么,问,这也是一种文化?
    毅说:“你说是就是啦。”
    毅说,在这条街上至今没有发现过一起爱滋,甚至没有发生过一起恶性事件。对此我很惊讶,原以为这地方的治安肯定是让政府挠头的社会问题。除了说明政府一切保障措施很有效外,似乎没别的解释。我说,太不容易了。毅说:“说起来也很简单,这里所有的交易都必须遵守法律条文,就一个措施,但绝对严格。如果被罚款,罚得你倾家荡产,永远翻不了身。违法成本太高了。而且在这条街上,只要有事,几秒钟内警察就会出现,都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
    我更明白了,无禁忌和绝对禁忌是相辅相成的,你要和上帝开玩笑,上帝就会给你制造更大的玩笑,甚至是麻烦。上帝要撒开了跟你疯,你可受不了,挠痒痒都能把你挠得尿失禁。
    快离开的时候,我发表了两点感想:第一,欧洲的人种真好,那么高大,站橱窗那些全都是大洋马,没见过小个子的,这给亚洲游客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了,哪是对手啊,反过来说,这对招徕亚洲游客的生意可不利。我说,在上海乘地铁,我总是高人一头,站那儿看别人只是一片黑压压头顶,在这里,我可不算什么了,随便找一个都和我一般高。
    毅说:“发现没有,这里的小便池子装得都特别高?”我说,早发现了,当时还想,小日本怎么够得着?非踮起脚来不可。说着,我们俩都笑起来
    第二点感想,我想说,男女间的事都要都成Wallen街上那样就没意思了,一点神秘感也没有,就跟饿了买张大葱卷饼将就一下一样,跟好好的、仔细地、静心地品尝一顿美味佳肴完全两码事。食欲所包含的文化、审美、享乐、人之天性的回归,统统荡然无存,单纯是为了充饥,更粗俗一点说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不饿得昏死过去,那人活着的意义和质量也太差劲了。而爱或者说情事是需要花心思来咂摸的,神秘正是它的魅力所在,我们人类靠一种特殊心理活动在调动肾上腺素,在精神层面发生作用。ROU体感受感官刺激毕竟是次要的,低级的,心理的感受才是首要,高层次的。我个人以为,没有神秘就没有精神获得,没有XING的美好。所以,我不喜欢花街的那种形式,它调动不了我内心的激情,再搔首弄姿也无济于事。
    毅说我的“神秘说”很危险,本质是花心,特别容易偷情的那种。
    我吓一跳,但就是这么想。
    这天晚上,在Wallen街河岸上走着,看着河里那只大白鹅悠闲地浮游,我突然想起一个曾经听过的故事。那故事有个好听的名字——《天鹅之死》:
    他不是天鹅。他只是一只普通的鹅。
    他被养着是为了制造法式“鹅肝”——一道充满贵族意味的美丽佳肴。
    当他成年以后,养鹅人开始用最好的葡萄酒喂他(与其说是喂,不如说是灌),从此,他不再有权利食用其他食物,只喝醇厚而美味的葡萄酒,从开始的抗拒到如饮甘露,直到每天都醉醺醺的,像在天堂的云间行走。
    渐渐,他的体格显得异常健美,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油脂,步态却蹒跚飘摇,让人联想到那些情怀浪漫、想入非非的美少年。
    其实,他的身体内部正发生着不可逆转的变化——酒精使他肝渐渐发硬,并且离奇的涨大。随着酒精的摄入量不断地增加,这种变化在加剧,肝脏的体积超出普通白鹅的数倍……
    一想到,自己肥硕而芬芳肝脏将要被盛在一只华贵的金盘子端上餐桌时,他心里的悲哀几乎要溢出来。但是,他甘愿做一只嗜酒的鹅,因为,每天给他灌酒的是一个卷发的少年。
    他享受卷发少年轻轻托起他那美丽颀长颈脖,将满满一陶壶的酒一滴一滴注入体内的那一刻。他分明感觉到肝脏在膨胀,但他坚定地告诉自己:爱就是一种伤害。于是,他含着泪花勉力吞下那致命的酒,显得义无返顾。
    终于有一天,这只美丽白鹅的肝,被端放在铺着刺绣桌布的餐桌上,人们为之而发出惊叹,优雅而森严的古堡里顿时充满了鹅肝浓郁的芳香,萦绕不散。而端上这道菜的正是那个卷发的少年。
    听这故事的那会儿,是个寂静的午夜,咖啡馆里烛光昏昏欲睡,我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因为我并不明白……
    今天当我向你复述的时候,我发现你沉默了,我甚至看见了你的盈盈泪光。
    于是,我想,你是懂的。
    你比我活得深刻而且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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