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上帝,轻轻推了我一把(C)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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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轻轻推了我一把(C)
    这件事过去很久了,之后的某天,我对我的哥们说起当时的一切,他大为惊讶,说:
    “一百个女人中,也许有一个尚属可爱;九十八个还行,但不值得你去付出;有一个绝对应该废了的,你说的这个女人就是绝对要废了的那一个。”
    我说,照你这么说,就没有一个值得你爱的了?
    哥们略微想了一下说:“一百个里面肯定没有,一千个里面也许有一个,但几率不大。一万个里面应该会出现一个,这就是爱的概率。”
    哦靠,我说。叫你这么一说,人生好无望好凄凉哦,多半是在沙里淘金,一辈子都在瞎忙乎,爱情只是挂在树梢上的那只烧饼。
    “是月亮,”哥们说。“不是烧饼。”他说,你要把爱情看作烧饼也太俗了。
    当时,我和我哥们聊天的方式很独特,那是我们习惯的相处方式——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两个人还都光着膀子。他说我肯定不是CHU男,还说出许多认定的依据,说着说着,我就忍不住把十七岁时的那段经历告诉了他,还再三叮嘱,不能给我张扬出去,这事在我看来特丢脸。虽然我知道“叮嘱”这东西是最不牢靠的。
    他说:“就这么失身了?好可惜。”
    我说:“瞎说,谁说我失身了?”
    他更为惊讶:“都到了这一步了,她难道能放过你?”他要我给他讲述得详尽些,后来到底怎么了。我懒的跟他说。许多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要把过程和细节都说出来,就变味了,于是说:
    “反正没,反正没……”怕他还纠缠,我又说:“以后哪天我有情绪了,把他写出来,你自己看吧。”
    我侧过身自顾自刷手机,他嘟哝着:“谁让上帝把你造成这样——真能造。”
    我不经意地问:“我什么样?”那会儿我正看一条有趣的视频。
    他顿了半天,才说:“罪恶的渊薮——一切的罪恶因你而生,因你美貌的脸蛋而生,由你而起。”
    我不想再答理他。我不能同意他的说法,把引发这一切的根源归结于我是不公平的,我年轻,甚至有点性感,或者你们说我是特别能造的那一类人,我都认了,但那不是我的错!我觉得和这个哥们再不能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否则,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争执。
    事隔这么多年,我终于有机会把它写下来,而且在一个比较成熟、理智的前提下,我不知道我的这哥们是不是会看到。我和他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他现在身处何方,活得是否滋润,我一无所知。如果看到,就算我兑现了一份承诺吧。
    和我的哥们谈失身不失身的时候,我没把握经过泳馆器材库的那一次,我到底还算不算男孩,或许应该算男人了。我不知道男孩到底有没有贞洁,这个事实该怎么认定,界限到底在哪里?该怎样划分?也许你们会笑话我怎么会有这种思考,费不费神啊?其实,扪心自问,你们难道从来没想过吗?我觉得,答案是一定的,你们每个人都有想过类似的思考,只不过不愿意往外说而已。因为这不是年龄那个硬指标,不是生理上的认定,而是人生的界线。当你回过头看自己时,你一定会清晰地看到一道又一道人生界线,而这是其中特别显眼的一道。
    女教练贪婪地看着我,有几秒钟。她的神情变得非常古怪,不是文字所能描绘的。她的脸色,呼吸,甚至身上散发的气味都和先前不一样起来。如果说要准确地描绘,我只能这么说:她把人性的贪婪和无耻毫无遮掩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这种情绪使她敢于作出任何大胆的举动。仅仅几秒钟后,她就违背诺言,向我伸出了手……
    我料定她会这么做,先前警告她说不许动手,是一种无为的恐吓。她不可能放弃费尽心机得来的用肌肤感觉我的机会。我没有打算抵抗。我甚至想,抵抗是小女孩的作为,既然作为一种交易,我不能患得患失临时赖账。我紧紧闭上眼睛,用很低的声音切齿地说:“真下流,你什么都没放过……”
    相对于我愤怒的灼热的身体,她的手心显得湿黏而冰凉,我感觉到她蛇一样粘腻冰凉手在拼命感觉我身体的某个部位,仿佛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熟悉每一寸肌肤的质感,每一道经脉的走向,并牢牢嵌进自己的记忆中去。她是那样仓促,迫切,饥饿,不浪费一分一秒。我在它的激发下变得坚硬起来,我指的是内心的坚硬,而不是其他什么。在此之前,我只是个性格懦弱软塌塌的小男孩,几秒钟的催化,让我有了大男人的那种自我认同,我感觉自己身上每一寸骨节也同样变得坚硬。
    与此同时,我也开始体味成长的滋味。我从来没被另外一只手抚摩过,这种外部刺激所带来的兴奋是我从来没尝试过的,我不知道正在我身上发生的是酸,是痛,还是麻,是弥散还是聚合。但我知道,人世间有一种叫“成长”的奇异感觉,就像植物拔节一样,发生在微妙的不为人注意的瞬间,为了追求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人可以放弃一切,站着的甘愿去爬,活着的甘于去死。我猜想,此刻我正在逐渐临近那个叫“成长”的东西,我必须全心去体味,因为我想知道,这东西真的值得去亡命追求吗?
    我始终闭着眼睛,不知道对方无耻,还在干些什么。当我感到自己抵住了什么时,睁开眼,发现她身体的一部分已经裸露在我的眼前,我心里骂道:“草,真他妈的敢!”
    我被引向一片沼泽,地心的灼热使浑浊的泥浆“咕嘟、咕嘟”地往外涌。我知道陷落就是湮没,而飞越过这片沼泽就是成长,就是一个全新的成熟的我。
    我再次闭上眼,听之任之,等待着身心的飞越。我很担心自己没有这股劲,能够完成这样一次艰难的人生飞越。我知道自己身子骨还嫩,力量还不足以完成长距离的飞越,我对自己缺乏信心,完全无法预料,最终能不能飞过沼泽,一脚落在终是干净厚实的沼泽地对岸。此刻的她,如同横空出世的恶魔,拼命阻扰我。她仿佛是从黑云深处窜出,拽住我的衣襟,拉住我的腿,增加我的负重,我几乎要被拖累,身子在下沉、失重,意识在飞旋、模糊。几秒钟后,我也许就会被拖进沼泽,然后淹没……我开始挣扎了,挣扎是管用的,挣扎给我力量。她也一定感觉到了我的挣扎。如果她一直下狠劲拉我下坠,不那么手忙脚乱,也许她就成功了,银货两讫如愿以偿,但她似乎急了,在即将把我拽入沼泽的一刻,她操之过急,让我从挣扎中获得自由。
    挣扎充满了人生的痛,这一刻,我真正体味到什么是灵魂的撕扯,而这种撕扯伴随着怎样一种从未经历过的疼痛,如同从魔鬼的利爪下撕开皮囊,留下深深的血痕。
    我感到了痛楚,我失声叫起来:“哇!痛!”
    我的声音一定很大,把她吓着了。她本来靠我很近,虽然都站着,一条腿已经死死地跨住了我,但由于我的吼叫,让她顿时弃我几步远。
    我睁开眼睛的一刻,看见她被我吓得脸色发灰。
    我像个小无赖,苟着身子,捂住自己,夸张地呻吟。其实,真正痛的是灵魂,是神经,是心理感觉,身体的局部并没有那么痛,至少不是不可忍受的,但我觉得高声喊叫这一招特别管用,毕竟是不耻不伦的行为,她怕动静闹大了……
    等我再次抬起头时,发现她已经走了,我突然有一种从高空重重地砸到地面的感觉,猛然一顿。接着,我很快意识到,落下的地方不是污浊的、泥浆四溅的沼泽地,而是一片干净的、能够让我站稳的坚硬土地。
    我想到一个词——狼狈逃窜。她狼狈不狼狈,其实我不知道,我想象她是狼狈的。我同样很狼狈,裤衣冠不整,双手捂着肚子,腿直打哆嗦,整个人好象被弄得稀哩哗啦,拆散后重新拼装起来一样——这本该是小男孩的样子,被我一米八几的个子复制出来,真是很丢人。而且,她走,连门都没带上,这时候要是有人路过,我算是怎么回事?就冲这一点我特别记恨她。
    我记恨她的唯一做法就是拒绝再去游泳了!家里人很奇怪,但最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看我很执意的样子,也就随我了。母亲偶尔还有点惋惜,指着我的手臂说,不锻炼到底没坚持锻炼时好。
    可我还能去吗,那地方?
    逃走,是我唯一的选择,尽管我是那么留恋游泳生的生活,那么喜欢泳池的一汪清波。
    我讨厌那女人!我仇恨那种以诬陷的手段达到卑劣目的方式!
    十七岁,我可以从一个让我感到危险的地方逃走,但这一切终究发生过,它给我心灵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弥合,只不过当时我没有意识到而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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