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别让我再哭泣!  24、良心的宽恕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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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良心的宽恕
    入夜时分,小袁终于从特拉维夫赶到了伊斯坦布尔。
    他一下了飞机就给我打电话,问我在什么地方?我赶紧告诉他我在怎样怎样一个小破酒店里(我连这酒店叫什么、在哪条街上都说不清楚),酒店是在什么方位。他让我别急,说要先去航空公司了解一下机票的情况,然后再去找我。我说,小袁你可快点哦!他说:“但愿见面能给你个好消息。”
    我迟愣愣地回应说,噢。特别驯服的口吻。这会儿,我牛不起来也犟不起来了,我的一切都要依靠小袁来安排。小袁的到来,让我看到了些许希望。
    这一天,除了在飞机上喝了点果汁,我还没吃过任何东西,倒也不感觉饿,但浑身没劲。我这么个个子,怎么可以一天不补充食物?但我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
    我在想,如果——也只是“如果”——Sally这次怀的孩子真不是我的,那有可能是谁的呢?我最不愿意去想、一直拒绝进入我脑子的问题,在我最虚弱的时候,突然就不可阻挡地活跃起来,像触动了马蜂窝,嘤嘤嗡嗡地满脑子乱窜,又像不小心触动了电闸,让一架生锈的马达轰隆隆转动起来。
    我知道的那几个在她身边转的男人,似乎没有一个对得上号,此刻,更有些面目模糊,看不清谁的嫌疑更大。我懊悔不经常去澳门,要是我常在澳门,也许能引发出一点联想,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
    想到“蛛丝马迹”四个子,我一激灵。我要什么蛛丝马迹?这不是严重的小人行径吗?这种卑劣的行径和勾当与我何干?我脑子里之所以会不经意闪出这么龌龊的四个字,说到底还是对Sally不信任,心存猜疑,刻意苛求。我有权力这么做吗?也许,别的男人都有这个权力,对于我就不,这是个特例。
    Sally从来就信任我。我在新加坡犯的那些事,她不会不知道,她亲眼看见我血呼呼地从车轮子底下被送往医院,可她从来不追究这是出于何故,甚至没问过我一个字。我到北京后,混得跟个痞子似的,她难道没有耳闻?不可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浑不吝的行为她当然有听说,然而她也没当回事。她一再坚持要自己“认识”我这个玩世的小魔王,而不是听信传言看别人替我画的像,这是我分外感激的。
    我被家里“软禁”在温哥华那会儿,她是极力反对表哥这么做的那一个,她觉得这压根就是在毁我前程。那会儿,我还刚刚20;那会儿,只有她相信我还会有前程,而其他人大多都放弃了,连彤姐对我也几乎不抱希望——我还有前程吗?当时我自己也疑惑。
    是在Sally的提议和安排下,我才一脚踏进陌生的上海,开始了新的生活。一晃五年。刚到上海那会儿,公司派我去法国最边缘的城市办展,特别苦的差事。Sally担心我不适应,怕我心里有抵触,亲自赶到里尔,照顾我,安抚我,甚至给我钱花。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开始了恋情。尽管那段恋情,当时不被所有人看好。人们从不看好任何一对姐弟恋,更何况是相差7岁的姐弟恋。然而就是在不被众人祝福的情况下,我们坚守了五年。
    在Sally心里,我始终是孺子可教。她说,多好的一块材料,毁掉,可惜死了。也就是对我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心,感化了我,让我慢慢地在改变自己。
    这些年,表面上她把我管束得很严,其实特别宠我,她信奉的是,对我这样一个极具个性又特要面子的男孩不能强求——这是她的闺房密友告诉我的。时常,她的闺蜜们不赞成她的做法,说她这是在放纵我,言辞激烈地埋怨她把我惯坏,但她对自己的做法深信不疑。
    去年,我到澳门探她,正逢一顶级酒店的开张,Sally受到了邀请,要我一起去。去就去吧,反正我没多大兴趣,最烦的就是这些繁文缛节,客套应酬。
    开张仪式后紧接着是个义拍会,澳门周边的“财阀”大多都到了,还有不少明星出来捧场,阔绰得可以。我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拍卖会开始没多久,就感到特好玩,兴奋神经一下子就起来了,一个劲地问她,喊吗?我可以喊吗?她看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笑着对我说:“你想喊就喊嘛。”
    我没玩过这个,每次都要请教她喊什么价?她说:“你觉得值什么价就喊什么价。”在她的怂恿下,我一个劲掺和,接二连三地喊出让全场哗然的价,全场都注意我了,有人打听:“这个霸气的男孩是谁?”当人们说“这是Sally的男朋友”时,那个发问的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是我亲耳听到的,当时我还瞅了他一眼,他看见我看他,微笑着冲我摆了摆手,我没理他,因为他那声“哦”让我感觉特别不地道。至于怎么不地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听了心里不舒服。
    那天,我穿了件白色的衬衣,是所有嘉宾中穿得最不正式的,但Sally的朋友说我特别显眼,好靓。他们说,能把白衬衣穿得这么白,这么挺括的男孩,内心一定是精致的。这话我愿意听。我问Sally我精致吗?Sally说:“激动得老站着,要跟人打架似的,你说你精致吗?”我说,我是不是不该这样?挺丢糗的。Sally说:“我没有这样说啊。”
    Sally的朋友也不是全说我好,在我喊牌过程中,坐她身边的几个好友一再劝说她别再鼓动我:“他生手啊,怎么好由着他。”Sally微笑着说:“难得一次,他高兴嘛——”她的好友无奈地摇着头:“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心惯坏。”
    那天,为一个粉色的HERMES单品女包,我一路追高,喊出十五万的价,结果成了。哇哦!Sally的闺蜜冲我直摇头,我这才意识到太冒失了,赶紧问Sally,是不是高了?那会儿,我汗都出来了。我故作镇静地说,可我觉得挺适合你的,特别好看。Sally说:“是挺好的,我很喜欢。”
    那天,我拍成的不止这一个女包。Sally说:“不错。有点天分。”我挠着头说,还是有失误哦,不划算。Sally说:“拍场上没有什么划算不划算的,显示自己的财力,让别人注意到你,让人觉得你为这事挺出力的,很讲交情,就算达到目的。这些你都做到了。”我说,哦。
    那天晚上,Sally教了我不少参与拍会的诀窍,什么“喊头价、中间价,不喊尾价”啊,什么时候“小数翻”、什么时候可以“大数翻”啊,说:“只要不争标王,不出这个风头,头价、中间价怎么喊都没事,只会把气氛炒热,但要能及时分辨是不是进入尾价了,这是需要一些道行的。慢慢学吧。”我说,敢情都是瞎起哄啊?Sally说:“多半是,哄到最后,谁刹不住,才是冤大头。”
    Sally问我开心吗?我说,当时挺开心,事后想想没意思。不过学了点其中的道行还算挺值的。说实话,我心里头其实挺温暖的,我觉得Sally能教会我一些不懂的事,而且那么耐心,这种相处的方式真的很好。
    还有些事我记忆特深,也就是前不久,我和公司主管财务的副总干架了,当然不是为我自己,是为我们部门的利益,详细的我就不在这里说,反正那一架吵得超凶,他连“有你没我”这样的话都说了。事后,这个沙雕副总竟然告到Sally那里,而且把事情说得面目全非。当时,Sally恰好在上海,我急于把这事向她澄清,我是个多性急的人,接二连三给她打电话,非约她马上见面不可。当时Sally正在和客户谈事,我才不管,说,你要不出来,我就去你那!
    我在电话里听见她对客户说:“对不起,我有点事要处理……”随后对我说:“Tony,你不要对我解释,你对自己负责就行。今天晚上我在”圆苑”和人吃饭,你要觉得自己错了,就过来吃饭。你要不过来,就证明你坚持自己是对的,其他什么也别说了。”
    我知道,过去吃饭就是去认错,可我没错。那晚,我特意约了几个哥们去K歌,平时我最不爱K歌了,可为了不去“圆苑”,不认错,我得打发时间啊。
    晚上回“建国”都十二点多了,Sally还没睡,我径直问,等我了?
    Sally说:“当然等了。”
    我说,想去也不好去了呀。
    Sally说:“不想和我们这些女人婆婆一起吃饭就照实说。”
    我说,去了就是认错,这是你说的。我说完这话居然没下文了,等我洗完澡出来,Sally丝毫没有跟我谈这事的意思。于是,我憋不住了,缠着她,要跟她掰掰清楚,白天的事我到底错没错?她却说:“累了,睡吧,多大点事儿,我还不了解你?你要坚持了,我就会相信你。”
    我再也无话可说,拉过被子闷头就睡,心里感动得要命。可是我睡不着,一个劲翻身,Sally问我怎么了?我说,都是被你弄的。Sally不明白,说:“我怎么弄你啦?”我说,凭什么那么相信我?Sally没有回答我,轻轻骂了我一句,说:“来,搂着你,不许翻身了——”
    对于这样的女人,我却要去怀疑她,我该吗?我有理由有这个权利吗?还有件小事也想说一下——
    我刚让出公司屋那会儿,她到我浦东的租屋来“视察”,我挺开心的,因为她几乎没怎么到我住的公司屋去过,这回真的是想知道我住得怎么样。我像迎接贵宾似的好好把屋子整理了一下,就怕她说我不会照顾自己,把家弄得不像家。
    那天,她给我买了不少东西,都是生活用品,电水壶、浴液什么,还有我平时玩电游时喜欢喝的饮料。她在租屋里外看着,挺满意,说:“以为是简屋,没想到还很精致,房子挺大,感觉很舒适。”我说,以为我不知道邋遢到什么地步,现在放心了?Tony还是很爱干净的。她笑了。
    她顺手把买的东西替我归置好,有意无意地把一大盒纸巾放在我床头桌上。我起先没在意她这一举动,边说话边把纸巾抓到手里,随后就拿进浴室去了。临离开,我突然发现被我拿走的那盒纸巾又回到了我床头,我挺奇怪的。因为我平时没有在床头放纸巾的习惯,看着就有点别扭,再次把纸巾拿走,放进浴室。她看着我……我突然怀疑到这是Sally的有意所为,但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干吗要放这儿?我傻不楞楞地问。
    “用起来不是顺手些吗?”她说。
    我说,我又不太感冒,不擤鼻涕,干吗要在床上用纸巾。
    她微笑着说:“平时不用?”说完,照旧把装纸巾的盒子在床头桌上放端正,还说“你这儿平时又没什么人来,放着也不碍事。”
    我看着她,恍然大悟!真的是有意欸!
    没这样当太太的,宽容到为老公在床上用纸巾提供方便,而且是一个人用,切,她好像对这些事特别能理解,特别能设身处地为我着想,而且还很心细,照顾到我一切需要。我脸都红了。
    我挽住她腰,说,你以为你不在时你老公是这样的?
    Sally赶紧说:“不是啦——”
    我说,我要在床上用……一定要给你打电话的,听着你的声音,告诉你我在干吗。说完,我主动把脸凑上去,准备她捏我脸或者鼻子,准备挨她骂。果真,她拨弄着我的头发,轻轻地骂了声:“鬼马!”
    她捧起我脸,要我认认真真看着她,说:“有时,我真的感到很愧疚。好几个月来看你一次,还不能保证……我没照顾好你。”我眼眶一下子就热了,我不想和她说这么认真正式的话题,我怕我的眼泪会掉下来,我说,要觉得亏欠,以后每次回来,都给我带一大包Durex来,XL的那种,要记得哦……她知道我又调皮,说:“好好回答我,是不是有时心里也怨恨我?”我说,没有啦。她再次要求我:“好好回答——”
    真的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自言自语道:“一定会有的……”
    也就是在那天,Sally提出要我跟她回澳门去,她说:“我会替你打理一切。”
    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疼我爱我理解我放任我的女人,我怎么可以去怀疑她苛求她?怎么可以去想她怀的孩子有可能不是我的呢?
    即使——退一万步说——即使这次她真是失误了,出了一次意外,怀上了别人的孩子,那又怎么样?我是一个孤身男,她何尝不是?她难道就不能有一丁点闪失?她有一丁点闪失就是滔天大罪?就是万恶不赦?就是不可饶恕?太没道理太霸道了吧?!
    别说现在这孩子没了,不可能作什么DNA了,就是生下来,只要是Sally的,我就认,我决不会去做什么狗屁DNA,我会对亲儿子一样对待他,理由太简单,就因为他是Sally的,是那个宽恕我一百次一千次、对我一百个理解一千次表示同情的女人的,而我只需要对她宽恕一次,不,只装一次糊涂,这点难道我也做不到吗?
    想到这些,我心情豁然亮堂了许多,也更急着要回去,回到她身边去,安慰她,照顾她,给他我所能给的全部温暖。
    也就是在这时候,小袁到了,他在电话里说,都在酒店门口了,但找不到我的房间号,要我下去接。
    靠,我说,你是来解救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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