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别让我再哭泣!  22、离团出走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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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离团出走
    我敢做敢当,在所有人没料想的情况下,胡乱收拾了行李,独自离开了酒店,去往机场。当我坐上出租车,才知道什么叫“两眼一抹黑”,什么叫“去路迷茫”……出租在特拉维夫市兜了半天,我才对司机说,去机场!
    车掉头。我大有离群索居弃家出走的意思。
    要回国,必须经土耳其走。每天从特拉维夫飞往伊斯坦布尔的航班很多,我选了最早起飞的那班,然后托了行李,进入候机厅。
    离飞机起飞还有个把小时,我在登机口前面的等候区坐下来,突然感到疲劳至极。静下来,才意识到这事他妈的办得真臭,我和沈丽娅所有问题都源于我少说一句话——怎么游戏都行,千万别废了你的独身宣言。妈的,我以为这不用说。
    该说的不说,那会儿我都胡说些什么了?
    …………
    ……我把手抽回来的时候,坏笑着说,沾我一手啊,见到我每天都这样激动?是不是啊?她骄矜地吻住我,不让我说这么嘲弄人的话,我听到她齿缝间隐隐约约地说:“太流氓了你……”
    我说,怎么让人相信你会一辈子信守独身?
    她说:“就是没对一个男人动过心——”
    我说,哪个女生不是这么说?
    她说:“信不信由你。”
    我的手还没画上句号,测过脸问:偏偏对我动心了?
    她轻轻啄了我一下,近距离看着我,眼神好真,希望她是真的,可谁当真啊?
    ……我仿佛看见她皱了皱眉,问她,开心还是难受?这是一个男人必须了解的。她说难受。我说,那我回房间了。我作起身状,她忽地搂紧我,不让我走。原先她是放松的,很享受的样子。我说,你不是难受吗?那我不回屋干吗?我特别不愿意让你难受,平白无故干吗要找难受啊?她轻笑着,把我搂得更紧。我说,还想继续吗?都没戏了。她轻轻扭动了一下,撒娇,死缠着我,还把脸埋在我肩窝里。我提醒她别那么用劲嘬我,留下草莓印子,明天我怎么见人?她说:“黑(皮肤),看不出来。”我说,那印子是深红深红的,怎么看不出?明天我一定得用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领子裹到下巴,要不一不小心就露陷!南茜那丫头眼睛贼着呢。
    ……见她那么忘情,我说,想好啦?我可是明草有主的——关键时刻我提醒过她,也就这一句算正经话,但一下子就被她呛了回来。她反问我:“是吗?”背后的意思分明是“别感觉好了。都没人要你了。就我还当你宝贝。”特别狡猾,特别到位,也特别呛人。
    被她这一呛,我噎住了,黯了,我他妈为自己松绑的念头一下子就窜上来,犯得着让别人嘲讽吗?我咬着她耳垂,小声问,想摸摸那儿吗?她没想到我会说这,到底还是淑女型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好。我说,想就说,不说我就当你没这意思。她终于微微点了点头,不,似乎只是冲我眨了下眼睛,诚恳得要命,像个小女生。我明白了。
    ……我抓住她手,她说:“我有点害怕……”我笑着说,只是有一点点,是吗?不是特别害怕?那没事。我开始引导她,把她的手引到小土丘上,她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知道过了这一关就没事了。
    ……我问她,这叫什么知道吗?隔靴挠痒。她笑了,笑得可真难看,纯粹是敷衍,纯粹是尬。我像小孩耍赖那样说,我要脱靴子喽!她笑容顿敛,不无期待地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于是,我可真脱了……我说。
    我那会儿话儿可真多,给人印象就是特会耍宝特能贫的那种,就是没想到要提醒她千万别当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按“一夜情”的脚本来演绎的,没别的,就是照本宣科,一幕一幕地演。我以为她懂,可她偏偏不懂。
    ……她看我耍宝,说:“前些天看你不开心,我也着急,现在好了,现在样子比较让我放心。”我明白她意思:没她的成全就没我的开心;没她作出牺牲我就没法从阴霾中走出来;没她的滋润我就枯萎了,黄了;没她的提溜我就是一稀泥巴糊不上墙——整一个没她就没我的意思。哦靠!
    ……我冲着她,虽然跪床上,还是偌大的一堵墙。然而,这时候我突然就若有所失,于是就有了去牛仔裤口袋里找那件小玩意的一幕。她变戏法似地变了出来,让我吃惊不小,这回轮到我尴尬了,多半是因为尴尬,我新一轮耍嘴皮又开始了,而且一直在那漫长的操作过程中持续。你说我累不累啊?她说“你累不累啊?”
    其实,我一直有个心结不能公开说,我老觉得自己体积太大,太厉害,有点残酷,顾忌到都成了心病,所以,我经常故作幽默,有心把气氛搞得轻松,缓解对方的紧张。尤其像她这样一个女人,所谓的淑女,我不想让她感到卑微。说实在,做女人能不卑微吗?女人这会儿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卑微的角色。但我偏有这份怜香惜玉的心,尽量吧。譬如努力让她觉得这事好玩而绝无卑微。
    论我当时的心情,其实我真没什么可以贫的。心老是悬着,一个劲在胸腔子里晃悠,一阵阵发毛。那番轻松全是装的,说起来也真是为难我。可就是顾这顾那的毛病,一会儿要照顾到对方的情绪对方的感受,一会儿又有自己设法解开的心结,让我把要紧的话都搁一边了,尽说些没正经的。临了,非但没让人体会到我怜香惜玉的好意,反倒由于忽略了一句最要紧的话而被恨上——
    我提出要离队早回的那会儿,她流着眼泪对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让我没齿难忘,抱愧终生。
    …………
    广播通知登机的一刻,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挺炸的,我低头一看是沈丽娅的,一定是找我呢。狠狠心,没接,随即就关机。
    登机,关机,这是理所当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机舱里坐定,立刻就感到脚下的登山靴又沉又闷,特别想换上轻巧的鞋,这才想起夹脚鞋已经随行李托走。刚才就是因为登山靴体积大,才没放进行李,现在颇有些懊悔。看来我这人就是束缚不得,稍有束缚就浑身不自在。
    悄悄把脚从靴子里褪出来,洁白的袜子踩地上,方感到舒心,于是,闭上眼睛,任飞机把我载向哪里——总是回家的路呗,飞一刻就离家近一程。
    闭上眼睛,脑子却飞快转起来,毫不消停,辗转一下身子,没有用,特别清醒。累,却无睡意——
    清晨,接连接到两个关于Sally的电话,直到现在,我一直在为能尽快回家而抗争,脑子里纠缠的都是沈丽娅,对与错,是与非,良心与背弃,情理与谬误,道德与悖论……把最应该牵挂的Sally反倒搁一边了,其实,此刻我最应该担心的是Sally的安危,其他什么都是狗屁。
    刚接到电话那会儿,虽然挨了彤姐的痛骂,心里却漾过一丝莫名快慰。此刻想起来,稍纵即逝的快慰竟是那么天真可笑。彤姐说Sally怀上了,我懵了片刻后,闪现的第一个联想就是:我差点就做爸爸了!“做爸爸”,对于任何一个男生来说都是件神奇而夸张的事。
    我要做爸爸?这事我想都没想过,好像压根不会去充当这么一个角色,爸爸这一身份天生与我无缘无关。这是个天大的意外——意外总是与惊喜或者惊吓相连。
    自打身体开始发育,我不知耗费了多少蕴含着人生精华的体液,他们就这么白白地流走了,抑或在日光下干涸板结。我从来没想过这与真实的生命有关,从不怜惜它们当它们是回事,好像它和我体内的一滴汗,一口唾液没什么两样,层出不穷,取之不竭,不让它有它还有,毫无价值。多半,它回旋在下水道里,去了该去的地方。今天,我才意识到这事真他妈的操蛋。
    在那些寂静而喧腾的夜晚,情绪浸泡在粉色的空气里,四下到处弥漫着甜腻腻的香氛和稠叽叽的荷尔蒙的气味,人带出的每一丝微风,娉娉婷婷丝丝缕缕都是妖娆情色。就在那样的夜晚,我无数次目睹着生命的精华不可抑制地喷薄而出,华丽而活泼,却从未引发过关乎生命的联想。我觉得它就是一休止符,一场狂欢的终场铃,一次成功的泄洪。
    有时,我甚至觉得它就是母亲的一声喝斥——“别玩了,该吃饭了!”或者“该回你的房间做功课了!”于是,令行禁止,虽然有点落寞扫兴,但终是一个理由——生命是由不计其数的理由切割成无数个段落加以延续的。它,就是一个斯时的段落和彼时对于延续的念想。
    我几时想过,我到底是喜欢女儿还是儿子?这个但凡成熟男子都会或多或少或深或浅想过的生活命题,我却从来没想过。我觉得自己就是儿子,今天是,明天还是。我从未想过儿子终有一天是要升级为父亲的。也就是我这么个一根筋,意识里铁板钉钉地觉得儿子永远是儿子。我仿佛自己连儿子都没做够,抑或说还没做好,怎么可能去考虑做父亲?怎么可能想到以儿子的身份去制造另一个儿子?!这不瞎掰嘛。
    当听说生命中有一个女人为我怀上了,而且是怀上了我的孩子,我惊讶了,感动了,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般地觉醒了。振聋发聩中,我惊喜于自己也是可以的,我的使命原来和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并无二致。别的男人为延续生命而劳作,我也不是生来就可以光图个乐子,不计收获,不承担义务的。上帝不会这么优待我,自然不会,长得帅也不是理由,上帝会说,长得帅更要承担造人的责任和义务——这就叫优生理念。
    当听说她怀上了,我瞬间想到的是,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嚯,真奇妙,不由自主地就会去想这么个从不属于我、从来和Tony小子无缘的问题。这可是生命意识的一次萌芽,一次觉醒。对于从不知道自己也会当爸爸的我来说,是不是太有意思太屌了?!
    怀上我第一个孩子的女人,无论她是谁,无疑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因为,是她让我混沌的生命意识萌发了葱绿葱绿的枝丫,就像重生一次重活一次一样重要,一样具有划时代的里程碑意义。
    她就是我的Sally。想到这个名字,我的眼睛突然被泪水灌满了。
    飞机轰然停靠在伊斯坦布尔机场,随着人流我怏怏地走出抵达通道,打算在机场直接转机飞往香港。倒霉的是,两天内飞往香港的航班全部满员,原因是一个内地经济代表团刚好结束在土耳其的活动,近两百号人全在这两天陆续返回,两天内没有一张余票。我靠,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本来脾气就坏,这种情况下就更是火冒三丈了。但我跟谁发火去?土航的小姐特别耐心,一个劲地表示歉意,弄得我没辙。其实跟她也无关,又不是大巴,没有座位还能加座,再不济就卖站票。飞机满员就是满员,一点通融余地也没有。我努力了很久,终于感到没有希望了,才拖着行李灰头土脸地走出机场。
    我赶紧打开手机给彤姐打了个电话,把这里意外的情况告诉她,让她知道我虽然已经在回来路上,可一时半会还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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