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坚硬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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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坚硬的葡萄
Steven借一次普通的饭局,大大赞美了我一番,虽说我心里有点别扭,不敢坦然接受,但事情就这么滑过去了。偶尔,我想,男生眼睛里看男生准确吗?艺术家偏好起来有时也很奇诡很出格的。我没想到,这个世界其实是很不单纯的,某些人的眼光既是男人的,也是女人的,甚至比男人还男人,比女人更女人。这些当时都被我忽略了,或者说压根没想太多。
不久,有件事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提醒——
那天,公司有早会,一早我和Steven匆匆往公司赶,坐地铁。
上班时间,所谓“高峰时段”,地铁特别挤,一般情况下,我是最不愿意和人挤了,宁可迟到。那天上车的时候,Steven拉了我一把,把我拽上车,让我紧挨着他。我们几乎脸贴脸地被围困在人群中央,相互冲对方无奈地一笑,似乎对上班一族的境遇多有抱怨。
车轰隆隆行驶着,车厢里所有人噤声屏息,倒是蛮安静的。就在这一刻,我敏锐地感觉到Steven的身体不是一个安静的状态,这让我非常吃惊,在这之前我几乎对他没有任何猜疑。他的骨骼和躯干都很男性化,即使此刻,我们靠那么近,我仍旧这样看,但从他身体内部散发出的的那种气场和信号,让我为之一颤——他呼吸紧张,极不自然,鼻息热热地扑在我的颈项间。紧挨着我的前胸不是尽可能地保持着间隔,而是那么有意识地靠拢,我明显地感到Steven希望我意识到他的存在,而且希望我知道它具有非同寻常的诉求。
我看住他的眼睛,他并不躲闪,也看着我。我的目光中流露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在他的目光中看到热力和冲动。这微妙的对视,全车厢的人都不可能知道,只有我们俩能看清其中所有的内容。
车还在行进,所有的人都勉为其难地既保持着间距,又拥成一团。Steven借助车行进的动力越来越贴紧我,因为在这里,这一切看起来都太正常太自然了……仅隔着衬衣,他以不为人察觉的微小摆动感受着我胸脯,这是不能接受也无法摆脱的囧局——说没有,啥事也没有;说有,分明是有暗暗传递的身体语言,而这一切只有我们俩心知肚明。我能感觉到,自己修身衬衣下的胸线和豆点,在看似无意的接触中愈加凸显,而这一切都逃不过Steven的眼睛。
列车减速,车厢里所有人都随惯性剧烈摇晃,Steven趁机揽住我,在我耳边吹气样地说:“葡萄。”
不,他不是那样说的,那是通过我大脑转换后产生的记忆。当时他是用英文说了句“adamantgrape”——很艺术,很优雅,很即兴,很正人君子,翻译过来,就是:坚硬的葡萄。
这句不失幽默的调笑,成为以后一切的开端。
地铁那件事发生的当天,我在公司一直都没见到Steven,下班时他也没打电话和我约晚饭的安排。我独自离开公司大楼,站在街拐角,突然就没了方向。
我没回公寓,在影城附近的地下室酒吧消磨时间。大约在十一点光景,和一位大姐聊上了。很快知道大姐是一位作家——
“美女作家,新新人类,时尚标识。”我说。
大姐说:“千万别叫我”美女作家”,这个称谓眼下的名声可不好。”
“让人想到”身体写作”?”
大姐淡然一笑,微笑中多有鄙夷。
以后的时间里,大姐一直在对我控诉男人的各种劣迹,就着啤酒,好像和天底下的男人都有仇。
我说:“大姐,您别再数落男人了,我也是个男人,您再说,我都要去撞墙了。”
大姐说:“你不属于被谴责的那一类,你是另一类,圈粉的一类,不是那种发际线退潮的”油腻男”。你这一类男人是当今社会一个特殊阶层,凌驾于性别之上,简而言之,就是兼备了男性和女性的现代性,以及通过现代性所表现出来的优势。比如说,姐现在伸手摸一下你的脸,你只会对姐轻轻一笑,然后婉转地让开,尽管心里也许在说,这女人有病,但绝不会粗暴地去对待她——这本该是女性的特质,现在男人也具备了,具备这种特质的通常是美男。”
我发现大姐不对劲了,有意把我往另一个话题上引,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丰富而娇媚。于是,我说:“大姐,您所谈问题的症结,全在女权主张太过张扬了,把男人挤兑得什么都拿出来充当武器,招架女权各种的攻击。男人变得善于隐忍、善于应变的起因,首先在于女人的日益强大……且过于自信。”
大姐笑着,说:“没看出来,小男生还挺有独到见地,学历不低吧?大姐今天认识你很高兴,再陪你姐喝两瓶,姐请客。”大姐的酒量不错。
我不在意美女作家把我当什么人看,爱怎么看怎么看,而是不想再和她浪费时间。于是说:“大姐,我不喝了,劝您也到此为止吧,再喝就回不了家了。”
“我已经开不了车了。”她说。
我想,她一定是误解我的意思了,女人在这种时候往往只顺着自己的思路走,特别执拗。她故意扔给我一个接话茬的机会。按常理,该我接棒,说“我开你回去啊”什么的,然后,到了楼底下,说“你一个人行吗?”“我送你上楼吧”,然后,就真的送上楼了……一个俗得不能再俗但屡试不爽的套路。
可我没入套,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建议:“打个电话把,叫你老公或者找代驾来送您回家。”完了,礼貌一笑,径自抽身去吧台结帐。
等我回到公寓已经快两点了。公寓里很黑,只有起居室亮着一盏地灯,投射出恍恍的影子。另一个合居者蒋民迷迷糊糊地去上厕所,看见我,问了句:“才回?”没等我回话,自顾自走了。
我不知道Steven有没有回来,倘若他已经躺下且已经睡熟,那他心真够大的。
以后几天,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早上Steven照例和我一起坐地铁上班。下班时,不忘记给我打个电话,说今天你自己回家吧,我有应酬。或者说有什么什么事要急着办,就不和你一起吃晚饭了。显然,态度有点冷漠。其实这很好,正是我需要的距离感,但心里说不出为什么,总有些忐忑,不踏实。有时候我也想,那天地铁上的事,会不会只是我的一种错觉,其实一切都是无心的?
无聊了,我就去干妈那儿蹭饭。看小保姆麻利地炒菜,和她聊聊乡下的事,种什么,吃什么,一头猪能卖多少钱,那里的男孩几岁娶老婆姑娘几岁生孩子……聊得鸡零狗碎,漫无天际,也是一种生活状态。
后来Steven出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