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璟一点就通，愣了下神便想明白了所谓“上课”的意义，对终于发完小脾气的花小宗称赞道，“这办法不错啊。”不过，花小宗还来不及得意，他转念又问，“那效果怎么样？”
    “其实……还没开始。”龙罡有点发窘，很不好意思在云璟面前承认根本就是虚度了一天。
    “都怪你贪睡，大好时光就这么睡没了。”花小宗也怕云璟打听有关今天的细枝末节，连忙先声夺人，毫无悔意地倒打一耙。
    龙罡惊诧地抬高眉毛，再次惊叹于龙猫精这个物种的厚脸皮。
    “你……算了。”不过，为了不在云璟面前和花小宗争论不休失了仪态，这个锅，他背！
    好在云璟心细，目光在龙罡和花小宗之间流转一圈，如玉的脸上很快流露出了然的神色，随即他明眸扑闪，笑盈盈地开口，“花小宗没什么耐性，要他把楼里住户的情况说清道明可能还有难度。这样吧，你要是真有兴趣知道，不如换我就着板上的内容给你讲讲？”
    幸福总是来得那么突然，龙罡一边感慨着云璟是多么地温柔体贴、顾全大局，一边忙不迭地点头表示十万分的乐意，连声说“好”。
    有人欢喜便有人忧愁，满心等着回家的花小宗但觉好端端从头顶落下一道晴天霹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当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要抗议时，又马上被云璟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
    云璟的意思也很明确，他决意如此，不容置喙。
    花小宗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怏怏不乐地趴在沙发上，怨念的视线恨不能在欢天喜地去泡茶的龙罡身上烧灼出个窟窿来。
    片刻之后，龙罡回到沙发正襟危坐，耳边时不时传来“咔嚓、咔嚓”的动静，是花小宗在一旁抱着本来想藏到回家时再吃的草莓冻干，用门牙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
    既便如此，龙罡还是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盯着云璟。只见后者翩然踱到他的对面，轻轻扶上白板，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优雅从容。
    “不如我们就按照这个图解，一层、一层地讲？如果你有不清楚的，大可随时问我。”云璟眉宇间一团和气蔼然。
    而在龙罡眼中，对方饱满的额头上甚至透出圣洁的光华，让他不禁痴痴笑笑，半晌才点头应是。
    花小宗始终斜觑龙罡，间或还要鄙夷不屑地翻个白眼。
    云璟重新端详起塔状结构图，随手拿起记号笔顺势点在塔尖上，慢条丝理地开讲，省去开场白，直奔主题，“最顶层的四位都是大妖，但现在还住在43栋楼的，只剩下扈进。”
    这倒是和胡伯说的差不多，龙罡依旧频频点头，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那其他三位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三位我没见过，只是不经意从不同的妖怪那里听到些传闻。当年四位大妖代表43楼的妖怪们和人类天师定下契约，为了守住这里的神秘精气，自愿画地为牢，以身镇楼。可日子久了，他们好像就有点想反悔，偏偏连他们都对反噬之力相当忌惮，想要毁约，除非出现意外情况。”云璟比起花小宗当然要合格许多，不但有答必问，而且非常有耐心。
    “什么样的意外？”龙罡隐约记得胡伯好像也提过这事，只是他当时神思不属，不像现在这么专心致志，就没放在心上。
    “这些往事，其实经由妖怪和妖怪口口相传早已失真，所以我能告诉你的也是个传言最多的大概版本。”云璟扫一眼与扈进并排的三个打着问号的头像，按照底下的标注顺序继续说明，“所谓的意外，都是与他们自身息息相关的变故。其中最幸运的要属天狗，他当时攒够了修为就差一个得道的契机，说来也巧，真有位与他渊源颇深的仙人来到43栋，不但助他修成正果，还带着他一同离开。陵鱼去意最是坚定，但他没有天狗的机缘，到最后只能不惜自行毁掉大半修为，硬是让自己退回原形，就为了打破契约。不过要论决绝，还是应龙最夸张，他是唯一不顾反噬强行出走的妖怪，而且起因好像只是他和扈进不知为何大吵了一架，于是负气离家。从此便杳无音讯，谁也不知道他毁约后的遭遇。”
    妖怪还是太任性啊。龙罡听到这里，唏嘘不已，除了那个天狗还说得过去，另两个分明是在自残嘛，与其后来对自己那么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订契约的时候就考虑清楚呢。
    他倏然想起扈进不久前刚抱怨过的话，“活太久也不长记性”，身为被契约禁锢的大妖之一，他内心的忿然想来不单是针对同伴，还有他自己。
    “怪不得扈进的脾气那么阴晴不定，想来也是太郁闷了。”感慨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龙罡惊觉后赶紧捂着嘴紧张地向门口探望，他真怕和上午一样又听到扈进突然叫门。
    “说起来，扈进这一系应该算神兽，他却沦为妖怪被困在这栋楼里，肯定自有解不开的心结在。他偏巧和我们住在同一层，你还是尽量不要惹他不快比较好。”云璟没有正面回应龙罡的话，只是反复提醒。
    “我绝对不敢招惹他的。”龙罡举手保证，随后又下意识地去看本该自顾自的吃着零食的花小宗，没想到对方也松开冻干直愣愣望着他，一人一鼠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都不敢将扈进今天差点一怒之下毁掉整栋楼的事据实告知云璟。
    云璟看到他们交换眼神，只当不知，接着往下说，“其实有关大妖的事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不如我们来看下一层。”
    “没问题。”龙罡赶紧重新坐正，比了个“ｏｋ”的手势。
    “这张图应该是照妖怪等级排列的，第二排的几个，要么能力仅次于扈进，要么就是出身好，属于妖界的贵族。”云璟悟性很高，趁着刚才端详之际，已经把这张图看明白并记了下来，所以讲解起来行云流水，更无需过渡，“韩岁、肖青渺、柳惜诚、封珀分别住在１０２、２０２、２０３和５０３，他们都参加了之前的居民会议，相信你已经有所了解。韩岁是楼长，奉行与人为善，应该不会为难你，当然，除非你得罪扈进，他会永远站在师傅这边。”
    龙罡见识过韩岁虚情假意、毫无立场的嘴脸，对云璟的总结深感赞同。
    “肖青渺比较清高，柳惜诚很是老练、封珀则有点桀骜，但总体来说，他们都不太关注别人，所以也并不容易交恶。”
    “嗯、嗯、嗯！”尽管云璟所言和自己的印象相差无几，龙罡还是把每句话都当成知识点牢牢记下。
    “剩下２０３的唐昊天，他的身份和封珀一样从未道明，但应该也是非常尊贵。他比较不擅交往，平时深居简出，你碰见他的机率比较低。”
    “也好。”龙罡不禁长舒了口气，感觉没有什么比妖怪很宅更让人类安心的事了。
    云璟见自己无论讲到哪里，龙罡都会积极地配合响应，面部表情也刚好令人可以对他的想法一览无遗，不由会心一笑，也颇为享受如此和谐的讲课氛围。
    “第三排都是普通妖怪，而且基本你也已经见过。楼里属１室的户型比较宽敞，有两间卧室，所以有几对妖怪是合住的。１０１住的是胡伯和金二，他们人都不错，但你最好不要轻易去做客，不然可能一整天都得……”
    “陪他们聊天。”龙罡立时心领神，接着话头插嘴，两人遂对视一眼，都有点哭笑不得。
    “安吉娜和杨飒也是合住的，在２０１。她们一动一静，正好互补，都是很独立自强的女妖，你只要对她们保持尊重，她们其实挺好相处。３０１由翟瑛和他的爱人同住，他那对象叫做赵瑞，是只金蟾，你若跟他们搞好关系，肯定会收获好运气的……稍等，我嗓子有点干，想先喝口水。”
    云璟话音未落龙罡已经先一步殷勤地把放在茶几上的马克杯给他送过去，这只净白剔透的骨瓷杯是他私心特意为云璟保留的，偷偷收藏着都不敢让今天登门的大小妖怪见到。
    “谢谢。”云璟对龙罡此举颇为动容，鲜少有人对自己如此体贴，他的心涧也不禁涌起暖流，入口的白开水像是自带清甜，令他的笑容也变得愈加柔和。
    “不客气。”龙罡定然凝望云璟足以倾城的笑颜，直到花小宗在他身后忍无可忍地清咳，才从对方手里接回水杯讷讷地后退。
    云璟情不自禁地莞尔，等龙罡坐好才又徐徐开口，“第三排剩下的，一个是郎恩喻，他带着汪旺旺三兄弟住在５０１。还有一对麻雀夫妇，高笙和苏娘，他们年前生了对龙凤胎，因为乡下生活拮据，就来投奔表亲封珀，被收留在他家顶上的阁楼里。两个都是忠厚妖怪，就是嗓门大了些，时间一长你就能习惯。”
    “汪旺旺还有兄弟？封珀也有那么多亲戚？”龙罡没想到妖怪族系也和人类差不多，还挺热闹的。
    “有的。你来看第四排。这些小妖，道行都不够，不能在人类世界单独生存。汪旺旺还有两个弟弟，汪财和汪福，这几天正好被姥姥接去，所以你没见着。汪财聪明、汪福健壮，比他们的哥哥要成熟些。”云璟说到小妖时，语气更加轻缓些，“敖天是韩岁收养的豹子精，你别看楼长自己大大咧咧，对敖天却照顾得细致入微，这少年现在大概是处于叛逆期，不像以前那么好相处，但保证不是坏妖怪。麻雀夫妇家的龙凤胎是麟儿和凤儿，妖怪寿命比人类长，可成长的速度却比人类快，两个小家伙已经会些法术了。最后就是我家的新晋妖怪花小宗了，胆小怕事、调皮捣蛋都有他的事。”
    花小宗不知何时已经仰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小爪子和嘴角的短毛上都还沾着草莓冻干的粉末，时不时吧唧下嘴，像是在说梦话。
    云璟含笑摇头，眉眼如画，画满了温柔。龙罡正看得入神，就听云璟又道，“妖怪讲完了，第五层就轮到楼里和你我一样的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