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宫娥们已经退下，房中只剩下昏灯、青烟、薄纱、还有深深的两道人影。
    司空宇北的神情变得缓和，为他的皇后将长衣整好，遮住她裸露的半壁香肩。
    他温柔的低声问道，“秋凝，你恨不恨朕？”
    那紧握的拳头僵硬的展开，声音却仍然颤抖，“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声音的颤抖，并不是恐惧，而是……她的恨。
    他的目光似水，似火，不容。
    宇北道，“八个月，这傅云阁好像冷清了许多，”他犹豫了一下，又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苦吗？
    不苦，只要眼前的人在还这高墙之内，她便不苦。
    缓缓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变得忧虑，哀愁，无辜……思绪万千。
    招人怜爱的面容。
    她看着他，终于开口，“皇上，臣妾问你，一个君王的爱，到底要分给多少人才够……”这句话，几乎是含着眼泪，含着伤痛说出来的。
    如果她没记错，当初，他娶她的时候，他说他要一直爱她，永不变心；沁玥被逐出宫门的时候，他说他要一直爱她，永不变心。
    但是，如今他的心在哪？
    还在她这里吗？
    或者，在雯琦那里。
    又或者，仍在沁玥那里。
    宇北看着这个八个月没有见到的女人，她永远是那么美，那么优雅，那么招人怜爱，还有……那么阴险毒辣。
    这个女人，是他的皇后，曾经，自己为她神魂颠倒，傅云阁的门槛，几乎被他的脚步磨平。
    但是，这句话，竟是从这个女子口中听到。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朕，会一直这样爱你。”
    秋凝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他说，他会一直这样爱自己……
    这样爱自己……
    为什么，是这样爱自己？
    像这样的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区分？
    “宇北，你变了。
    或者说，你根本没有变，是我太蠢了。”
    眼泪一直在流动，脸色变得越来越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她始终不明白，这到底为什么，难道每一个进宫的妃子，都是今日宠幸，明日薄？
    还好，这偌大的后宫，他还是爱她的，总比那些，冷宫中空度年华的，要好得多。
    起码，她还有一个儿子，她要让她的儿子，做史上最伟大的王。
    同时，雨南的心里也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话会变得如此逼人？
    难道是自己？自己真的辜负了她？辜负了那个，他曾经许诺幸福的女子？
    “秋凝，你来告诉朕，该怎么爱你。”秋凝，告诉朕，到底，真要怎样才能爱你。
    其实，帝王之家，根本谈不上什么永恒，对一个女人的承诺，就像是和一个国家结盟，当这个国家不在兴盛的时候，或者，当这个国家被其他的国家所取代，她就变得毫无意义。而这个女人的孩子，也就像是那个国家的子民，终会会被人们所遗忘。
    这个道理，就连宇北，就连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也没有参透。
    她没有回答他。
    他为她擦去眼泪，但是止不住的，又流了出来，没有声音的，默默地流。
    湿了他一片龙袍。
    她哭了好久一会，终于再次启开那轮廓优美的唇。
    突然，她死死握住他的手，“可不可以，答应我三件事，皇上……皇上，就算是爱我了。”
    雨南看着她，明媚的目光如同皎洁的月，他清道，“哪三件事？”
    秋凝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正色道，“此三件事，只要皇上答应，日后再议。”
    同样的，他也恢复正色，“好。朕答应你，这三件事，无论上到山下火海，是龙潭虎穴，就算要覆灭整个天下，我也在所不惜。”
    这是他第一次，称自己为我，而不是朕。
    那是承诺。
    他对她，一生的承诺。
    她连忙上前用手触他的唇，“别说这种话，皇上是一国之主，若是为了臣妾这三件事如此，那臣妾岂不是妖言惑主。”
    在这座王城里，若是有人伤了龙体，成功变罢，如未成功，就算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你受那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之苦。
    只有之前的玥妃，那个名叫沁玥的女子，那个笑起来如桃梨般素雅的女子，是个例外。
    是当今圣上，保了她的命。
    这一夜，她期盼了八个月。
    终于，这冷清的傅云阁；终于，这孤独的女人；终于，迎来了圣上的驾临；终于，找回了那深深地怀。
    秋凝，朕，会一直这样爱你。
    秋凝，朕，会永远这样爱你。
    皇上，臣妾一生，只有一件事，就在这三件事之中，另外两件可以不答应，但这件事一件，您无论如何，给臣妾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