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从碎石缝中顽强探出身躯，却又被露水压倒将碎石包藏在绿意盎然之下。慕容轩随宛莺踏足于青草之上，静静感受它们密实厚重又及其柔软的质感。
    几处群鸟欢悦翻飞，追逐嬉戏，鸟鸣声自远处间或传来，在这静谧的山林从中，格外清晰美妙。
    站在悬崖边，看着远处云海氤氲，宛莺说道：“你可曾知道，奕哥哥待我很好，他是个好人！”
    “我知道。”慕容轩淡然而答。
    “还有我父亲、大娘和母亲，他们宠我爱我保护我，给予我莫大的幸福！”她继续说道。
    “是的，我知道。”慕容轩轻声叹息。
    “那小雪姐姐和她一家人呢？小雪姐姐与我情同姐妹，他们全家人都待我不薄！”宛莺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激动的心情。
    慕容轩不再回答，保持缄默。
    “可是全都被你杀害了！”宛莺猛然痛恨地看向他，深恶痛绝地指向这个恶魔，“你竟然这么残忍！害死了我所有爱我疼我的亲人朋友，你毁了我的生活，令我痛不欲生。你让所有人都因我而死，要我背负起这万恶的罪名孤独茍活于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害人？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只是为了得到我而做尽坏事，我宁愿你直接告诉我，我愿意为了他们放弃自己，我真的愿意！”
    宛莺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掩面失声痛哭。
    这一年的痛苦经历早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寂寞吞噬着她，危险惊吓着她，所有的记忆都变成了梦魇，而她只能默默承受。
    她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总是太过软弱！
    而今直面仇人，她都只会逃避伪装；对于复仇，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慕容轩爱怜地抱住她颤抖的身躯，轻声说道：“宛莺，你可知道，你之所以会痛苦是因为你不能看透全部的真相。我此生是为你能活，而你是因我才降生于世。当我第一次到宁河县见到你时，我就认出你就是那个我苦苦寻觅、日夜思念的女子，我们本该在一起的，这是你我的约定。”
    “你住口！我与你从来不曾认识，你何来思念？又何来约定？！不要再妄图找所谓的梦境为藉口来欺骗我！我不相信！不相信！”宛莺撕声大叫，企图挣脱他，但那只是徒劳。
    慕容轩静默地看着她发狂，用一种深切伤痛的眼神，久久地，直到她放弃挣扎。他淡淡说道：“是你把我忘了，你知道吗？是你忘记了我们曾经相爱，忘记了我们的约定。而我为了我们的约定，冲破结界，降临这人间天朝。为了找到你，我游历全国寻找所有被人称颂的女子，我曾经以为你必定是她们之中的一个，可是我一次又一次失望，直到在如此偏远的宁河县看到你，而你却要待嫁他人，你叫我如何放弃你？我如何能让你嫁给赵文奕？！”
    “你胡说！你不要再编造谎言！我不想听！”宛莺试图捂住耳朵，却被慕容轩禁锢住。
    “不！宛莺，你既然已经知道其一，就应该知道全部的真相，你必须听下去！虽然现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你迟早会知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我从不曾骗过你！”慕容轩继续回忆道，“赵文奕与你青梅竹马又爱你至深，所有人都认为你们必能佳偶天成，就算他没有功名，仅凭你父母与他家的至交之情，也无法阻止他娶你。这些就像是命中注定那样顺理成章，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并非出自你本愿，是企图禁锢你的枷锁。所以我才下定决心将赵文奕除去，而你当时未经世事，他的死必定会带给你无法弥补的伤痛，我才费尽心机，让所有人误会他的品性，以此减轻你的痛苦。”
    “你是说，你诋毁奕哥哥名声，让他含冤而死，是为了我？为了让我心里好过些？”宛莺不可置否地反问他。
    “我本不想让你知道任何事。”慕容轩叹息道。
    宛莺扬天冷笑，却擒不住满眼泪水，她对着天空大声喊道：“奕哥哥，你听到了吗？你终于沉冤得雪，这个罪魁祸首终于承认他的罪行，承认了你的清白，可是宛莺没用，不能为你报仇！奕哥哥，你告诉宛莺，宛莺该怎么办？该如何是好？”
    “你恨我，是吗？”慕容轩痛苦地看着宛莺轻声问道。
    “恨？我有这个资格吗？所有人都因我而死，我恨我自己为何至今还能苟活于世，为何不能随他们一同而去。”宛莺早已泪眼迷离，“你非但害死奕哥哥，还害死了三十余条无辜的生命，只为了将我囚禁在你的轩辕府内。”
    “我曾经询问过你，你忘了吗？”慕容轩继续说道，“放天灯的前一晚我就告诉过你，你只能做我的妻子，可是你的反应竟然是想逃跑。我当时非常失望，我知道假如我再不采取手段，你身边又会出现第二个甚至第三个赵文奕，而这是我绝对不能允许的！我决不允许你成为别人的妻子，这世间的凡夫俗子谁都没有资格娶你！所以我要把你带入轩辕山庄，让你慢慢回忆起以往的经历。我特地为你建造了翎云阁，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按你前世所住的楼宇仿制。我试图用各种方式唤起你对前世的记忆，而你却一点都回想不起来，你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那么陌生，这样的你很让我心痛。”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前世？什么变了个人？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必定不是你要寻找的那个人，你所说的事情一定都与我无关！”宛莺慌乱摇头。
    “不会错！单单凭着众鸟的灵性我就完全可以相信你就是她——那个我一直深爱的女子。”慕容轩缓缓说道，“你的前世是仙界天帝的女儿，她是掌管着鸟类的仙子，当年因触犯天规才转世为人。所以你一降临世间便有众鸟朝凤之相，所到之处都有鸟类守候在你身旁。”
    他的话似乎在应证那个宁河县内流传的“神鸟”传说，那是关于她的传说，此时似乎又在耳边萦绕，诉说着那个天帝的女儿为了能在凡间与心爱的男子相遇相知，凡愿放弃仙班，经历种种磨难与生老病死。
    难道这就是真相吗？她就是为了他而降临人间，而他就是她要寻找的男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根本不爱你，我怕你怕得要死，又怎会爱你？你根本是在痴人梦话！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故事，为你的罪行编造藉口！”宛莺怒视着他，厉声说道。
    “宛莺，这不是藉口！那些所谓的亲人朋友只是你父亲天帝的棋子，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我们在一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你知道吗？”两行眼泪竟然从慕容轩眼中划落。
    宛莺掩住双耳，疯狂摇头，她焦躁咆哮：“我不想听！我听不懂！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我只知道父母死了、小雪姐姐死了、奕哥哥和所有与我有关的人都被你害死了，你这个杀人凶手，却还在这里执迷不悟！”
    “宛莺，不要这样！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的内心倍受煎熬？是你在执迷不悟，你知道吗？他们都只是阻断你们的棋子而已！”慕容轩将她抱得更紧，生怕她会突然消失。
    “放开我！你这个魔鬼！我宁可就这样执迷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这个魔鬼有任何瓜葛！”宛莺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慕容轩突然浑身一振，缓缓放在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宛莺冷冷地看着他，狠狠骂道：“你是个魔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嗜血成性的魔鬼！就算你说的一切是真的，就算我们前世有缘，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我绝对不会跟一个魔鬼相恋！”
    她的话如针扎一般令慕容轩表情变得痛苦直至扭曲，他因震惊而向后退去，眼中充满了惊恐、哀怨、无助而又脆弱的神情。
    宛莺突然有种复仇的快感，她笑了，笑得很冷：“你是否亲眼看到过至亲之人惨死在你面前？你感受过那样的痛苦吗？”
    慕容轩立即警觉问道：“小雪？”
    宛莺不再回答，她笑看着他，突然侧身一跃，跃下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