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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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什么人?”他们蹩脚的中文。
“这位是文局长的公子,这是他家的司机。”一位警察在旁边笑着介绍,先指着文世轩接着指向司机。
日本人展开笑脸,温柔的望了一眼文世轩。
文世轩知道,他们没少拿他爸的钱,才对他这么客气。
“那这位是?”他们望向季少白。
季少白抬起头笑脸相迎,让他们看的更加清楚他的长相是不是他们在找的人,从怀里拿出他的居民证交给他们。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什么,季少白的额头可以明显的看到细汗遍布。
“这是我老师。”文世轩笑着说,同时从篮子里拿出几张纸钱出来给他们看,“我们打算去乡下祭拜一下先人。”
几个警察和伪军怕晦气的退了几步,一边陪着笑。
旁边的一位像是翻译官,凑近日本人耳边耳语。平时,文世轩是最恨这些人的了,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收起他自己的脾气,对他们尽些巴结。
“原来是这样。”
“文长官可是大大的好人。”
几个警察象征性的看了几眼,就让他们开走了。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司机开始侃侃而谈。车完全通过关卡的时候,季少白像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背靠在座位上,望着外面露出欣慰的笑。这桩事算是了了。
“先生紧张?”
“没有。”他不是紧张,他只是害怕,害怕他们会发现陈博士在车上。
出了城,道路崎岖起来。车在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
文世轩没有继续搭话,转过头望向窗外,浓郁的树木在他眼前快速后退,激起的尘土几乎不可见。刚才他在给季少白擦汗的时候,季少白不自然的表情,还往后退躲闪了一下。这些说明季少白不喜欢他的亲近,甚至觉得厌恶吧。他在生自己的闷气。
“那个,能在前面停一下车吗?”
“怎么了?”
文世轩问,看到季少白面露难色,一手捂着肚子。不用明说,他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文世轩让司机停车,他扶着季少白下车,往树叶茂密的地方走去。
“中午吃坏肚子了。”季少白向着他解释。
文世轩太过警觉、聪明,要是他留在车上。季少白担心会暴露陈博士,他得想法子在陈博士上车下车的时间,将文世轩带离车。
一辆车扬起漫天尘土。
老鬼站在路边,望着这辆车消失在眼前,然后才转过身面对着他面前站着的几个人。
“怎么样,没事吧。”老鬼问面前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男子摆摆手,“我没事。”
男子的周围还有两个陌生的人,他们在给男子拍身上的尘土。这个男子就是陈博士。前几天,老鬼通知他,有法子可以将他送出上海这个牢笼,让他做好准备。今天下午,老鬼带着他到离城门不远的地方,那里停着一辆车,他潜进车底,这辆车将他带离出了上海,车停下的时候,他就从车底滚出来了。现在他逃出来了,老鬼来接应他。下一站的目的地是华东,他的研究成果可以用在前线,为祖国效力。
“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事,我陈某有生之年无以为报。”
“将您的研究成果用在战场上,他们的牺牲才有意义。鬼子想在华东战场采用毒气战,我们会找出他们将实验室建在哪儿,拿到图纸,摧毁他们的实验室,破坏敌人的计划。”老鬼说的斩钉截铁。跟平常的他不太一样,以前驮着的腰背直了,精气神也比之前更充足。
“上海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我们会坚守岗位的。”
“正是因为有你们,你们是敌人头上的一把刀,人民同志坚强的后盾。”
陈博士向老鬼敬礼,老鬼回礼。
“请问车上的同志是谁?”
“这个您就甭操心,也甭问。您就要去战场了,保重。”老鬼对陈博士做了个保重的手势。“将您的研究成果用在战场上,他们的牺牲才有意义。鬼子想在华东战场采用毒气战,我们会找出他们把实验室建在哪儿,拿到图纸,摧毁他们的实验室,破坏敌人的计划。”老鬼说的斩钉截铁。跟平常的他不太一样,以前驮着的腰背直了,精气神也比之前更充足。
“好。”陈博士满意的拍了下老鬼的肩膀。转身往小路走去,另外两个人跟在他身后。
此时的阳光已偏西。
日头偏西。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橙黄中,荒凉又温馨。
文局长的车停在一片荒山的山脚下,周围的草茂盛,上山的路,车开不上去。
“齐叔,这礼物送你。”
“这可使不得。”司机口头说着拒绝,眼睛却盯着文世轩拿在手里包装的精美的礼物。
“你就拿着,等会儿还得让你受累开回去呢。”文世轩注视着他的眼神,笑了下,不容拒绝的塞在他怀里。
文世轩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扶着季少白,两人沿着一条小路上山。日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亲密的依偎一起。
两座坟,在半山中,一棵大树下。掉落了很多的落叶,都是小坟。想是很久人没来了,周边长了半人高的杂草。
“先生坐着吧。”文世轩让季少白在不远的一个石墩坐下,他自己义不容辞的动手除草。
季少白望着文世轩的背影,想起了他自己的父母亲,这么些年他都是一个人过的,很久没有人这么照顾他了。七八年没回过家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前阵子听说他的弟弟的孩子出生了。他家在天津,是当地一户有名人家,富庶家庭,两兄弟。为了求学他自小离家,后来到日本求学,回国之后就参加了革命,加入共产党后跟着部队东征西走,直到三年前来到上海,潜伏上海。
文世轩清除掉掉落墓碑的落叶,用手擦干两块木板上写的字。因为年代久远,经过雨水的冲洗。季少白越过文世轩的背影模糊的看到其中一块木板上写着“季”这个字。想必老鬼找了很久,才找到同姓的两座坟让他来祭拜。他不知道埋在这里的是什么人。无论是谁,都是同胞。
战乱年代,朝不保夕。活着的人都管不了,哪还有人去管死去的人。季少白思绪万千,上香,焚纸钱。
周围静寂,一群乌鸦叫了几声,从枝头飞起。
天边,一群大雁排着队形往北飞,它们自由自在。
文世轩帮忙烧纸钱。纸钱不多,很快就烧完了。
完事之后,两人就坐在旁边,静默。在文世轩看来,季少白是太过悲痛才这样沉默。他静静的陪在他旁边。等着火堆烧完变成不烫的灰烬。
天色渐暗,看不清路了。
“不烫了,我们回去吧。”季少白说,文世轩忽然在他面前蹲下。
“先生,上来吧。”
“你这是做什么?”
“天黑了,我们得赶紧回去。”照季少白下山的速度,天都要黑透了,到时候路都看不清楚。走了这么远的路,他的腿也很痛了吧。文世轩这样想着。
季少白犹豫了一下,才趴到文世轩的后背。
跟季少白接触的多了,文世轩有些心疼他。父母双亡,跛脚,一个人独居多年,想给父母上香,却因为自己脚的原因,这么多年都没有来过。想必他的心里很不好受吧。在学习教书,领着每月不多的钱,住的环境不好,吃的也不好。上次他在季少白那里吃的粗粮,根本就难以下咽。散发发传单,写爱国文章,排爱国戏搞这些活动也很久了,大概有两年的光景。但是他并没有真正的接触底层的百姓,季少白是他接触到的第一个意义上的百姓。
“我每年都陪先生来。”在情感冲动的驱使下,文世轩说道。
“好。”
在文世轩不太宽阔的肩膀上,季少白找到了久违的温暖和感动。这么多年,他活在刀尖上,走错一步就是死亡,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没有一刻能放松下来。现在,他在他的背上,真正的放松下来。
季少白回到家里,很晚了,墨色的夜晚,星星很少。
文世轩让司机稍等一下,他送季少白到门口。
“用热水泡脚,会舒服点。”
“我会的,很晚了,你快回去吧,令尊该担心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文世轩手插进裤兜上走路,回头望了一眼,季少白还站在门口,他向他挥了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