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之路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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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大片深灰的云压得低低的,荷花池中的水剧烈击打着池壁,左右摇晃的叶子和花茎被一阵狂风卷起的半尺高的水浪狠狠的拍在水中,又颤微微的立起来。春夏之交的东晨很少有这么大的风,也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东方月伫立在荷间的亭中,风吹乱了他未束的乌发,掀起了他白色的袍角,池水溅湿了他青色的靴面,他脸色略显青白,应是在风中站了许久,幽蓝色的眼睛只是注视着那朵飘摇不定的将要绽放的粉荷。
“叭叭叭……”急促的雨点落在荷叶上,紧接着大雨如瓢泼般倾泻下来,伴着狂风,仅有石柱支撑四面毫无遮掩的亭中的地面、石桌、石凳都被雨淋湿。站在亭边的东方月衣衫尽透,他白衣上盛开的大朵红莲似是被雨水浸的分外娇艳,衬得他的薄唇更加棱角分明,成缕的长发贴着他的面颊,雨水顺着发梢流下,东方月俊冷的容颜明显瘦了。
风停了,只有雨下得很大,天地间仿佛挂了一幅巨大细密的帐帘,有人急急穿过,跃入四角亭中,对着东方月说了什么,甚至拉了拉他,但是东方月的脚好像被雨水粘在了地面上,那人跺下脚,大概很无奈又没有办法,就踩着泥水跑回来,他本已到了可避雨的地方,像想起了什么又拐了个弯。叶玄通过打开的窗户看到了冒雨而来的人,不大一会儿,房门便猛得打开,带进一股湿气,他不用看就知道进来的是谁,仍是翻着手中的医书,道:“他还在亭中?”
秦戬扯掉了湿透的外衣,略带抱怨的道:“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边拽着贴在身上有点不舒服的衣服,边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书,“巫医?”翻了翻,“真有这么邪门?”秦戬有点不相信这种东西真能控制人的心智。
“早先人们不清楚用药草治病的时候是巫利用惑术帮他们袪病除痛,巫是最早的医者,所以有巫医一说。”
“照你这么说,巫是医,那医岂不也是巫?叶老头,你的医术不错,那你……”
叶玄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比别人多会开几张方子。”
“那你就一点不知道?”叶玄仍是笑笑,秦戬不死心,“至少了解一些吧?”
叶玄略一想道:“你是魂影宫的执法长老,总该注意到他们肩上的标志吧?”
“嗯,锁魂咒,我知道。”
“咒惑同源,关于惑,我想月儿比我更清楚。”
“若这咒、惑的真这么管用,天羽他们的下落岂不一探就知?”
“事情总会有特例就像再高明的医术也救不了所有的人。”
“这样说是不错,”秦戬摸摸腮边的短须,表示赞同,又看看叶玄,目露疑惑,“你说月儿是跟什么人学的,那几年又发生了什么?”
“他和皓儿一样不想说的,没有人能逼他说不出来。”
“岂止他俩,先皇不是吗?我看是东方皇族的遗传。”
想到东方智,叶玄的目光极是幽沉,他转向窗外。
那年雨也下得很大,叶玄遵旨来到东方智的御书房,那里只有他的贴身内侍安然,见他到来,便恭谨的退出去,不知是已发生了什么还是将要发生什么,叶玄感觉到房内的气氛很沉闷,他躬身行礼,道:“皇上召见,不知所谓何事?”
东方智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房外的重重雨幕,他俊美的面容消瘦了许多,形状娇好的唇紧紧抿着,深蓝色的眸子凝视着连成片的雨线,神色静得淡然又带着绝然的哀伤,“叶大哥,”
“皇上,臣”
东方智抬手打断他,“朕还是太子的时候你就是朕的伴读,朕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一直将你视为大哥,现在你是皓儿和月儿的师傅,俗语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以后就交给你了。”
“二位皇子聪慧过人,臣必尽所能,不负皇上所托。”
“月儿性格有些孤僻,皓儿过于冷静沉稳,若有一日他们兄弟不和,大哥一定要保月儿的周全。”
“这……”怎么可能?东方月最是依赖他的哥哥,东方皓最宠得也是这个弟弟,“皇上,您?”东方智的这番话很有托孤的意味,叶玄担忧的问道,虽然东方智说一直把他当做大哥,但是对于他最心底的东西叶玄丝毫不知。
“没什么,朕只是朝事繁忙,再加之婉儿近来身体不好,朕可能无暇顾及他们。”
“皇上,臣略通医术,可否”
“不必大哥费心了,她也无大碍。”
“那皇上也要保重身体,臣告退了。”
叶玄记得自此之后,东方智很少到他兄弟二人的住处——月王府,即使见面态度也较先前冷淡,但是东方皓与东方月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后来东方智形容日渐憔悴,东方皓搬离王府,东方月遇到了凌灵姑娘,再后来兄弟二人反目。
“唉,”叶玄重重的叹口气,“是呀,他们都喜欢隐瞒,结果伤人伤己。我去看看月儿。”
“好,你的话他或许听得进去,我让梅儿熬些驱寒的汤药。”
叶玄撑着一把棕色的油纸伞,臂弯搭了一件墨蓝的斗篷,看着东方月浑身湿透却依然站在雨中,身影落寞,身形单薄。叶玄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快走几步跃入亭中将斗篷披在他身上,说道:“回去吧。”
“师傅,”东方月动动唇,声音弱得像被雨水淹没,“我是不是很傻,总是被人利用。”
叶玄不能明白他的话,只感觉现在的东方月迷茫无助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叶玄握住他冷得像块冰的手,安慰道:“跟师傅回去吧。”
东方月转头看着他,不知是不是因为雨的缘故,他的眼睛透着湿意,“师傅,我知道你器重的一直是我哥,你们都认为是我不对,是我任性,是我对不起他。可他……咳咳咳……”
自打凌姑娘跟着东方皓进了宫,东方月就再也不肯叫他哥,他们之间到底谁对谁错没有人清楚,叶玄劝道:“月儿,回去吧,都说兄弟连心,你若是被雨淋病了,你哥会心疼的。”
不知为什么,失去了天羽的信息,东方月觉得心里空空的,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东方皓,想起自己唯一的哥哥,曾经那么好,只因后来他是皇上,就一切都变了,“他,他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
东方月的声音委屈脆弱,青白的脸颊泛起些许潮红,他近来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如今在雨中站了这么久,想必是受了寒气,叶玄出手点了他的穴道,心想:他们兄弟二人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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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紫凝丹”室中漆冰静静的守着天羽,他的面色虚弱苍白,干裂的唇上带着咬破的血迹,双眉皱结,眼睫上挂着汗亦或泪。漆冰水样的眸中是难掩的疼惜,他知道他即使是昏迷着也一定很难受,情咒远比传说的可怕,仅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它的残虐,何况是正在经受者?人怎会没有一种情感呢?
漆冰轻拭去天羽眼角的泪珠,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知还是不是他。天墨离开了,不知安然对他说了什么,他走得时候眼神迟疑而复杂,事情的罪魁祸首还在这里,他倚在那把舒适的圈臂椅中闭目养神,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得意的浅笑。漆冰所在的角度正好能瞥到他的笑容,对于安然,漆冰已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在他没有痴情于东方智的时候,爱慕他,曾易成各色不同的面孔接近他,讨好他,对他各种折磨人的法子从不放在心上,甚至很欣赏,在他为了东方智自愿进宫后,一度感到惋惜失落,曾发誓若东方智对不起他,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但是此时此刻,漆冰却觉得他有些陌生甚至是可恶,他笑的好似已将毒液注入猎物体内,只等成为他口中之物的毒蛇。
这是自己心中的他吗?漆冰不确定是自己变了,还是他变了。
安然察觉到那种异样的目光,漆冰可以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个,不过今后也将不是了,因为他已不再是他,不再是那个性情如冰,喜怒不定的千面人杰,而是这个所谓的银红四煞之一——天凌。
哼,安然冷笑,心说:漆冰,你以为你易做他,就能改变他已死的事实吗?这只能是自欺欺人!你易做他,就能减轻天羽的负罪感吗?那个天凌虽是自愿,但是匕首是握在他的手中,不管他愿还是不愿这点都无法改变。而且你易做他,只会让那个叫天墨的更恨,亲眼看着喜欢的人死去消失,他怎能不痛,怎能不恨?也更让他甘心为我所驱,他要报仇,我告诉他毁掉一个人远比一刀杀了他更让人快意。这一切都源于一个情字,因为不论何时,不论是谁,情就是致命的弱点,因为有情才会被利用,因为有情才会被牵制,因为有情才会错,而且错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