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不是一只饵，相对于天墨安然倒是欣赏这名少年，刚才他二人的低语早已落入他的耳中，就像他说紫巫“你的地方，还怕他们跑了不成？”安然也不去理会，他所关心的只是血惑对天羽的控制达到了什么程度。不过看他被关了这几日，仍出手利落，身形如影，安然也在心里赞道：不愧是魂影，除了缺少做为杀手的狠劲儿，武功招式皆是上乘，行事也不乏果断干脆，在江湖中亦属佼佼。
    天凌欺身向前，不知是不是因为昏迷了几日，他感觉靠近那人时像是受了巨大的阻力，动作有些停滞，不似往日的灵活，根本伤不到他分毫，对于他的进招那人只是不在意的站起身，象征性的挥下手掌，带起的掌风压得他胸口起伏。记得在莲谷中与魑护法上官赤比试，他也是一双肉掌，自己没有还手之机却有招架自保之力，对他，自己连招架都不能。
    天凌不甘心就此退去，他一咬舌尖，痛意让他双眉一拧，温润的眸子露出杀机，右腕翻转，“啪，啪，啪”，从沉金扇中射出三枚寒钉，向那人急速飞去，他本人也趁此快移脚步逼近他。
    打斗中在高手面前使用暗器往往是错误的举动。安然瞧了一眼迎面而来的三枚寒钉，他翻掌为爪，指间似有吸力，只一眨眼便被他轻易地挟在指中。安然一挑淡色的唇角，薄怒的面上带了丝笑容。
    天凌只觉面前黑影一闪，便被压在了地上，接着“扑扑，当”，前两声是两枚寒针打入皮肉的沉闷声，第三枚则落到了别处，天凌听到身上的人痛哼一声。“天墨，你怎么样？”他从没想到天墨的速度会有如此之快，那人手法刁钻将寒钉反射仅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又离得如此之近，即使他躲得够快够巧，最多不能让三枚同时射中他。
    天墨面色苍白的站起身，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痛苦，说道：“没事，只是伤在了左臂，你的暗器对我伤害不大。”
    “天墨，你……”天凌不知该说什么，忙查看他的伤势，寒钉完全没入肉中，只在皮上留了两个血点，想取出，需得用锋利匕首剖开皮肉。
    天凌的眼眶有些湿润，天墨按住他抚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安慰道：“这点小伤，无碍。”
    “为什么不走？”天墨知道他说的带天羽离开，但天羽是他带来的，这些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带走他？况且，天墨黑漆的眼睛看着他，若是留下你，我一个人出去有什么意义？
    “若不想他现在死，就看好他。”安然极冷淡的说着从二人身旁飘过，不错是飘，他身影移动犹如鬼魅，似乎看不到是脚是动，只是一晃就到了漆冰那里。
    他到底是什么人？天凌看着天墨，眼中询问。天墨回望：我也不知。
    漆冰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怀里的人交出去，安然出手如电已点了天羽的天突、气舍两穴同时捏开他下巴塞了一粒药丸。漆冰刚要问，就见天羽身体猛一抽搐，长长睫毛颤动几下，便将他放到地上，仅用手臂托住他的腰。
    天羽睁开眼睛，对上的正是安然的俊丽容颜和一双冷厉美目，不知为什么，升起一种源于心底的莫明恐惧，令他本能的一退，不知被什么挡住了。天羽侧目，这个人好像见过，又不记得，是谁呢？他疑惑的目光有些呆木。
    那样灵动如星辰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就像最美的珍珠蒙了一层灰尘，“天羽！”天凌心痛的喊道。
    咦，他怎么和这人长得一样，嗯，又不一样？天羽，好熟悉的名字，还有这个地方，这些人……
    天羽觉得头一阵巨痛，脑中乱轰轰的，细想想，没醒来时好像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内容很奇怪，一个说醒来，另一个则一直叫天羽，嗯，天羽，怪不得这么熟，二人的说话声听着也有点熟，他们忽高忽低，都试图压住对方，后来似是前者占了上风，不过一会儿也消失了。但是这两个声音却搅得自己脑袋中像被寒了一团乱麻，好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自己缥缈的意识还是因为那两个人才稍稍有些清晰，但肢体却仿佛丧失了一切机能，直到刚刚像被电流击了一下，可是自己的思维依然是团浆糊。
    安然看他迷迷茫茫的目光多看了两眼漆冰和天凌相似的面孔，又看看天墨，到他面前时却有意垂下眼睑，并快速的移动到紫巫身上，似乎有些怕他。都说小孩子受到伤害会记住一辈子，真是不错。
    天羽的目光停在紫巫苍白的脸上，他蹙起眉头，淡蓝的眸子突然一亮，一下推开扶住他的手臂道：“我想起来了，你，你不是……”那个名字已到了嘴边，天羽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眸子也跟着暗下去。
    不待那二人说话，安然说道：“很快，他就是了。”看来紫巫的血惑还是起了点作用。
    安然的话让天墨一下抓紧天凌，挡在身后，指着紫巫道：“他说过，把你们要的人带来，就放过他。”
    “天羽，他是你……你怎么能……”天凌有些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能？他们要的人本就是他。”
    “你既是知道，还拿他来交换，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不管什么后果，我只要你好好的。”
    “天墨，你以为这样是为我好吗？如果他出了意外，我也不会活着！”一向温文的天凌直接是吼道。
    “你……你的心里真得是只有他？”天墨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心伤，“你就那么在乎他？”
    “天墨，他对于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自我们踏入魂影宫，我们就只是工具，只有想起他看到他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
    原来他的“活着”是这个意思，不错很多人活着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漆冰似是感同身受，自己何尝不是？被称为千面人杰，又有哪一面是真正的自己？
    “天凌，我……”
    “不怪你，魂影有情，本就是致命的。”天凌平静的说道，又对安然道：“我不知你是谁，也不奢望你放过我，我只求你放过天羽或是让他一死。”
    “哼，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安然冷漠的说道，“你说得不错，情之一字是致命弱点，但人之无情，则更生不如死。”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天羽。
    天羽一直认真听着他们说话，那个有着大大眼睛的是天凌，黑黑皮肤的是天墨，而自己是天羽，似乎他们都与自己相识，自己因为天墨才到了这里，至于为什么，好像是……自己在一个地方，收到了一张字条，写得是……见到了他，天羽瞅瞅紫巫，后来……天墨带走了一个人，再后来就是现在了。天羽感觉自己记起了好多事，又忘记了好多事。
    “大人，您没事了？”是紫巫的小童。
    安然斜睨，送了一个淡淡的眼神表示下关心。紫巫由身边的小童子扶起来，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道：“我没事了。公公，如何？”语声还有些虚软。
    “如何？你试试不就清楚了。”
    紫巫看向他的受惑人，神情懵懵的，淡蓝的眸子像是蒙了层纱，他捻住红色的骨珠，道：“你是谁？”
    天羽摇头。
    紫巫有点窃喜，“认识他们吗？”
    沉默。
    嗯，看来效果不错。“到我这边来。”
    不动。
    “到这边来。”紫巫再次道。
    天羽眨眨眼，仍没有动。
    “知道我是谁吗？”明显提高的声音露出丝慌张。
    “你是谁？”天羽问。
    紫巫还没答，漆冰“扑哧”一声笑了，“紫巫，你的妖术失效了。”
    “紫巫？”天羽重了一次，“你会念咒做法？”
    安然一愣，马上以哄小孩子的语气道：“是呀，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他给你念了咒。”
    “为什么？那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天羽不解。
    “想知道吗？杀了他！”安然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
    “公公，你这是？”紫巫惊讶。
    不仅是紫巫，安然的举动令所有人吃惊，搞不清他想做什么？那紫巫不是他的同伙吗？
    天羽盯着他手中锋利的匕首，犹豫着。
    “杀了他，你就会变成以前的样子。”那年后安然从未如此耐心。天羽虽没有被血惑所控，但他的记忆遭到了破坏，变得有点零碎，如果有人顺着他的想法，他似乎很容易被引导，这让安然想起了初次诱哄他的情形，如果是这样，自己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而且如果他杀了紫巫，有些秘密将是永远的秘密。
    天羽抬起手，摸摸镶有宝石的精美手柄，碰触寒光闪闪的锋利匕刃。
    “杀了他，你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安然可谓循循善诱，他在等待着，每个人都在等待着，等着那匕首是否被握起。
    天羽缩回手，下不定决心似的放在唇边，小声道：“真的？”
    安然刚要点头，突然他神情剧变，身子暴退。等那几个人明白过来，那把匕首已到了天羽手中，他淡蓝的眸子清洌明亮，清声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带着一点怯的疑问句，语气却是坚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