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都篇 第十五章 雨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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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成串成串的雨注从九天苍穹上倾泻下来,拍在琉璃瓦上洗出了瓦黄朱红的颜色,亮如新漆。调皮柔软的雨注如一条滑不溜手的河鳅,从琉璃瓦上窜身而下,落在大理石砖上绽出一朵朵晶莹剔透的的雨花,化成了数股细流,汇入殿前的莲池中。
池中新荷挺立,不见菡萏,只有一张张大如盆的碧绿荷叶,舒展着笑脸迎接着天空的馈赠。池面是凹凸不平的,雨注在里面兴风作浪,一圈圈的涟漪还未扩散出去,已被无数个新的波纹盖过了风头。
这雨像是一群刚从桎梏中解放出来的顽童,跳着、叫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关回牢笼,只能抓住眼前的自由,恣意享受。而温暖潮湿的风席卷着些微的芳草气息,扫过皇宫的各个角落,吹起一片被雨打落的绿叶,扶着、托着上了高空。
小小的叶子一时被雨打击得低了些,下一刻又被风托得更高。风雨的调戏让这枚小小的绿叶筋疲力尽,直到风被一堵高大结实的土墙挡住了去路,它才嘘着气慢慢地落到了青石路上。
时已近黄昏,熙攘热闹的雨落场面稍稍平静下去,只有几滴漏网的狡猾雨滴,会在人不注意的时刻,偷笑着跳到他鼻尖上。
一个三十上下的美妇人摸摸鼻尖上的液体,“呀”地一声,她皱眉看着天空。先前骇人的乌云已经消失不见,此时天空倒亮了起来,干净白茫地一片,像一匹水洗后的绢锻。
美妇人自言自语地道:“怎么还有雨啊?感情老天爷太久不下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她笑着摇摇头,步履匆匆地走在小院的青石路上。见路上落了七七八八的叶子,眉头又攒了起来。
“小虎子,”美妇人放开嗓子叫了一声。立时,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谄笑着跑过来。
“云姐有何吩咐?”
美妇人素眉一扬,伸出手指点着少年的头,笑叱道:“什么云姐云姐的,别跟那帮混人学着来戏弄老娘,没规矩。”
少年眯着眼连声应道:“是是是,不叫云姐,叫云姨。”
“要死了。”美妇人揪起少年的耳朵,少年疼得“哇哇”直叫,连连讨饶。
“我是倾君坊新任的云掌柜,记清楚了没有?”美妇人一脸严肃,看少年委屈地揉着红透了的耳朵,不禁好笑,“看你以后还敢没大没小。”
小虎子连忙捂着耳朵保证。
美妇人清了清嗓子,指着满地落叶道:“去,把这里打扫干净,回头要是让我再看见一张叶子,仔细你的耳朵。”
说着,就不再看他,扭着身子走向大堂。
正是吃饭时辰,堂间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门口负责迎送客人的小二笑脸盈盈,正忙着给一位肥脸的男人指路。云掌柜抬头往上瞅了瞅,楼梯间人流上下,吃饱走人的,刚来上座的、还有倾君坊里捧菜上酒的。
繁忙中不失条理,喧闹中透着秩序。她满意地笑笑,看代班的柜台掌柜正低头算账,便迈着莲步走过去,脸上一直保持着甜笑,对过往的客人点头招呼。
“德叔,”云掌柜靠在柜台前,笑着叫道。
一个脸色红黑的男人抬起头来,笑道:“云掌柜有何吩咐?”
云掌柜并没有看他,脸一直朝着门口,对进出的客人送着甜笑。“我就来看看,没什么事儿。”她终于笑着转回了头,妙目瞅着账本问道,“今天情况如何?没有满座吧?”
德叔略一思索,答道:“风字号还有五间,云字号全满,雨字号一间,雪字号也全满。”
“呀,”云掌柜柳眉一跳,“这可怎么的,雪字号向来冷清,今日如何就满座了?”
“掌柜不知,今日还在晌午的时候,来了两位爷,将整个雪字号包了下来,还特点青衣姑娘前去抚琴献艺。这不,都几个时辰了,还没出来。”
云掌柜正要说什么,听见德叔这么说,忽的仰头瞅了瞅楼上,惊讶地低呼:“青衣是进了他们包间,不是在台上唱的?”
“可不是,”德叔也奇道,“客人这么说的时候,我素以为青衣姑娘向来不陪客人吃酒,就想好言拒绝。谁知,一位身材魁梧的爷听了我的话,眼也不抬地说只管去通报,别的没有我的事儿。我想着可能是一个有点来历的爷,也不敢得罪,巴巴儿地就去找青衣。说也奇了,青衣姑娘听了,竟然抱了琴就跟我上了楼。”
云掌柜凝思着说:“青衣这样清冷的人,都赶着去巴结,看来是有些来历。”
男德叔道:“云掌柜跟我一样,都猜错了。我领着青衣进了包间,竟然发现那位高壮的爷直挺挺地站在包间的角落,而他前面则坐了一个看着不满二十年轻公子,我才知道原来那位爷也只是个跟班的。”
“哦?”云掌柜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出来,“是怎么样一个公子,能有一个像爷的随从?”
“那公子从我们进去,到青衣给他们行礼,至始至终没有抬过头,好像在看手中的什么东西。我也不能一直待着不走,交代青衣了几句,就走了出来。我转身要掩门的时候,透过门缝瞧见那位公子抬起了头,”德叔的脸上现出一副神迷的笑容,“真是一位丰神俊朗的俏公子啊,我只道……”
德叔转头看看四周,凑到云掌柜耳边小声说,“我只道今上,原先做皇子的时候素以天人之姿而闻名,我虽没有见过天子龙颜,不过我琢磨着再好看也就跟那位公子不分伯仲吧,这天下应该再没有比他更俊的人了。”
云掌柜听得满脸痴迷,完全忘了自己来的目的,脑中勾画着天人到底是一副怎样的样貌。直到感觉有人在拍她肩,云掌柜才回神,转身见是倾君坊的东家——罗府里的随常,任乃文。不由得就站直了身子,干涩地笑问:“任爷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任乃文三十有四,比云掌柜年长两岁,一张容长脸上却是白白净净,没有丝毫皱纹,看起来倒像比云掌柜还要年轻几岁。不过这样白净脸上此时却是面无表情,一双薄眼向云掌柜身后的男人瞥了几眼,才冷然道:“早上让你备下的包间,可打理妥帖了?”
云掌柜杏眼一跳,瓜子脸上现出一丝慌张,暗骂自己忘了正事。她朝任乃文笑了笑,说:“任爷,您有所不知。今天来了一位贵客,把雪字号整个儿包下了,从晌午待到此刻,我总不能把客人给赶走吧。”
她又露出一个标准的甜笑,商量地说:“任爷,您看要不让你那位朋友将就一下?今天客人特别多,除了风字号,就雨字号还剩下一间,您看……”
谁知任乃文不买她的帐,毫无商量余地地打断她:“再尊贵的客人,也得给我让位,你少拿那些糊弄人的话来搪塞我。实话告诉你,今日是简老侯爷府上的管事亲自上门来拜托我留好雪字号。再过一刻钟,客人就要上门了。你要是还想在倾君坊里干下去,就给我办好这事。”
云掌柜皱着眉,白皙的脸上焦灼起来:“这……打开门做生意,哪有客人不走就赶人的道理?任爷,这不是为难我吗?”
任乃文见她面染红晕,妙目似水充盈,楚楚可怜,不禁放柔了态度。他想了想,说:“既是如此,你且领我上楼去给客人说明缘由,赔礼道歉一番,看客人能否通融理解。”
云掌柜展眉而笑,应了声“是”,就与他上楼去。
门上请叩了三下,一个剑眉虎目的男子大开了门,看清来人,沉声问道:“何事?”
云掌柜暗想这位应该就是那身材高大的跟班了,赶紧陪笑着说明了情况。那男子沉吟着没有答话,任乃文见状,正要再好言恳请一番,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清醇悦耳的男声。
“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这就走吧。”
云掌柜一阵激动,想着里面必是德叔说得那位俊美公子,不禁偷偷往屋里瞧去。
门口的男人听到声音,转身点头应是。随即,一个身穿白衣的颀长身影走了出来。云掌柜耳中“嗡”地作响,两眼像生了根似的直愣愣地瞅着那人。
直到任乃文在身后拉了她一把,她才回神让开了一条道。那白衣男子走上前,高大的跟班随即跟上。云掌柜低头盯着木地板,见到白衣男子的袍角从眼底掠过,只觉得那白色亮的犹如九天之上的云朵。
最后走出来的是青衣,她抱着琴走到云掌柜面前叫了声:“云娘。”云掌柜抬起头来,点了下头,转头看到白衣男子已经走在楼梯上。
而大堂里此刻又走进来三两个男子,离了太远看不清楚样貌。只看到一人身着青衣,一人着玄衣,而那走在最后的一个则是一身黑裳。
门口的小二已经上前迎客,而任乃文竟然拍了一下栏杆:“糟糕,怎么提前到了。云娘,你赶快让人进去收拾收拾,点上一味上等的熏香,客人到了。”
云娘不敢迟疑,点了点头就朝楼下走去。
白衣男子悠哉地走下楼梯,身后的跟班几乎是在原地踏步。终于下的楼来,那刚进门的三个男子已经在小二的指引下来到楼梯口。白衣男子的目光随意地掠过眼前三人,跨下最后一节楼梯,就要往门口走去。
没走两步,他忽然转了身,那跟班急忙收了步子,站在一旁。白衣男子的眼神向那走在最后的黑袍男子扫去,唇边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宇文栎正要踏上楼梯的脚停了下来,转身向后看去。然而身后却并无一人,只看到一块白色的袍角在门边一闪即逝。
“公子,”穿着玄衣的小多在前面低声喊他。
宇文栎转过身来,示意让他先行。三人上了楼来,任乃文站在雪字号包间门口拱手相迎。青衣男子立马上前,亦是拱手还礼。二人寒暄一番,任乃文目光转向站在一边的宇文栎和小多。
青衣男子微笑道:“这是在下的两位朋友。”
任乃文对着他们颔首致意,宇文栎和小多笑着还礼。三人进了包间,丫鬟上了茶,掩门而去。小多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向外瞅了瞅,见走廊里并无他人,关好门对在座二人点了点头。
青衣男子立马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宇文栎赶忙伸手扶起他说:“黎烨不必多礼,今日朕……微服出宫,就不要这些虚礼了,快坐下吧。”
“小人谢过皇上。”黎烨坐回凳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双手握拳,有些不自然地放在膝上。
宇文栎笑了笑,伸手给黎烨倒了一被茶,递到他面前。黎烨急忙用双手接过,一饮而尽,肃容道:“小人谢皇上赐茶。”
宇文栎微微笑道:“在外面就叫我公子吧,我还不想被人认出来。”
黎烨赧颜一笑,见宇文栎毫无帝皇的架子,反而亲和温和,神色有些放松下来。
宇文栎饮了一口茶,说:“今日我叫你出来所为何事,黎烨心中可有几分知晓?”
“回公子,侯爷已经跟小人说明了。”
“嗯,那就好。只一样,你日后不必再自称小人,我打算让你做梵霖军的校尉统领,负责教习、操练新兵,如何?”
黎烨听了,忙低头抱拳道:“谢皇上……谢过公子。”
宇文栎点了点头,接着说:“想必你也清楚,梵霖军由沐将军统领已有近二十年,不少将属都对他誓死效忠。你既是侯府的门客,自然明白我的难处。你能当上这个统领,与你,与我都非易事。”
“在下明白,一定尽忠职守,办好公子交代的差事,不辜负公子的期望。”
“嗯,好。”宇文栎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绝美却没有温度的笑容。
“你记住,我要你进梵霖军,最大目的是让你培养自己的势力,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拉拢一些重要的将领。我不管你是使计让沐承恩对这些人失去信任,还是让这些人对沐承恩生了二心,总之你若有什么难事,我都会尽量配合你。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后,我要看到你在梵霖军内可以与沐承恩分半壁江山,你可能做到?”
黑沉的星眸若有一股极大的引力,黎烨有那一霎那的失神,然而在接受到那眸瞳中投射出来的精光和夺魄的傲然,黎烨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急速流动,竟然有一种迫不及待地兴奋。
“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半年之内,定能达成公子所愿。”
“好。”宇文栎惬意地饮着茶,星眸慵懒而蛊惑,唇边的笑容渐渐有了温度。他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梨木桌面,沉吟了一会儿又说:“另外,我还需要你为我秘密训练一批死士。在今年新召的梵霖军士兵中,挑一些武功底子好,家中没有牵挂的人,大概百人左右。
再向简老侯爷借几个擅长打探消息、混迹与街市的门客,来教导他们。学成之后,让这百人混迹与梵霖军、以及北约皇朝的各个都城,收集各地情报,每月定时汇报与你。你再择要向我报告,我要知道沐承恩的每一个动作,要摸清他安插在北刖的每一个势力点。”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具体的方案,随着一个个计策的敲定,黎烨对眼前帝皇的深谋远虑,感到深深的佩服。
屋内烛火幽幽,宇文栎笑道:“好了,时辰不早,我也要回宫了,这就走吧。”
小多立马打开了门,黎烨和小多依旧上前,宇文栎走在最后。三人下了楼来,云掌柜坐在柜台前,见他们出来,急忙迎出来,笑道:“几位公子慢走,欢迎……”
她的目光在看到宇文栎的时候停了下来,两眼有些呆滞地瞅着他看。小多轻咳了一声,云掌柜如梦初醒,呓语般地说,“欢迎再次光临倾君坊。”
待三人走出门去,云掌柜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忽然走了几步,站在门口见到三人背影渐渐隐入人流,又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妈呀,前儿个月老庙的老头说我今年红鸾星动,要犯桃花,我还不信。看来倒是真的,这一时半会儿就见到两个天仙似的美少年……哎呀,今晚可要睡不着了……”
雨后的夜晚,天朗气清。白天的阴云已经消散,漫天的星子璀璨分明。这场雨洗去了连日来的燥热,空气舒畅清新。入夜已有些时辰,可街上还是人来人往。万家灯火热闹,行人言笑晏晏,享受着难得的凉爽。
宇文栎迈着步子,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他仰起头看向夜空,却不见明月,只有无数的星子一眨一眨地嵌在深暗的空中。
一个半人高的小男孩快步跑过他们身边,一个不稳,撞上了宇文栎。小多紧张地转身,正要训斥那男孩,宇文栎却摆摆手,扶起那孩子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
也是在这条街上,那个有着美丽笑颜的少女对自己说过:“太阳落下去了还会升起,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是啊,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宇文栎的笑意越来越浓,可眼里却渐渐笼罩了一层迷雾。沿街的灯笼照着他们三人,地上落下三个黑黑的影子。同样是三人行,可身边之人却已经换了。
忽然,人流中他见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那身影似乎也看到了他。宇文栎停下了脚步,那身影却是微笑着向他走来。
“好久不见,栎王还记得霜雁吗?”赵霜雁站在灯火通明处,美丽的脸上笑容明艳,可宇文栎却觉得她眼中寒意深深。
他微微颔首,小多和黎烨也都停了下来。
赵霜雁走了两步,站在宇文栎面前,笑意不减地说:“皇上怎么不怪罪霜雁的无礼轻慢?”她目光潋滟,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皇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栎王了,霜雁眼拙,认错了。要不皇上就判我个御前不尊之罪,打入天牢吧,怎么样?”
宇文栎看着她,沉默着不说话。小多本想斥责她几句,看宇文栎没有说话,倒也不敢造次。
黎烨皱紧了眉,对着赵霜雁轻喝道:“大胆,你是何人?”
赵霜雁充耳不闻,只盯着宇文栎说:“皇上这等铁石心肠之人,能将从小相伴的留年郡主和故太子都赶尽杀绝,今天怎么反而仁慈起来?真是奇了。”
小多见宇文栎面上淡然,星眸里跳跃着一丝凄凉,不禁喉咙发紧,忍不住说道:“姑娘休要口出狂言。”
赵霜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目光从小多身上掠过,放在黎烨身上:“我是光禄大夫的女儿,赵霜雁,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黎烨顿了顿,看了看宇文栎,才回答道:“在下黎烨。方才赵小姐对皇……公子有所不敬,在下认为姑娘该向公子致歉。”
“哈哈哈……我与你口中的这位公子可是故交,不信,你自己问问。”
黎烨一时不知该如何反映,宇文栎却低下头,低叹道:“霜雁,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们,你怪我也是应该的。”再抬起头来,他神色已恢复如常:“黎烨,你送赵小姐回府。小多,回宫。”
“是,奴才遵旨。”
“是,在下遵旨。”
赵霜雁站在原地,看宇文栎渐渐走远,怅然地移开了视线,见黎烨正严肃地看着自己,不禁又好笑起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
黎烨移开了视线,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公子命在下送小姐回府,这就请吧。”见赵霜雁仍站在不动,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不放,无奈地回答:“在下名叫黎烨。”
……
一个阴暗的巷子,将街上的灯光悉数挡在了外边。
“得手了?”一个清醇的男声响起。
“嗯,”回答的声音仍带着稚气。
“好孩子,让我瞧瞧。”
“不,你先把说好的银子给我。”
“哼,小滑头,”一阵衣料窸窣声响起,“给。”
“嘿嘿,给你吧,大哥哥,那人身上就这么一样东西,你可不能赖账。”
一个黑影向街口走了几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嗯,不错,我要的就是这个。”
“大哥哥,可是我看这东西并不值几个钱啊?”
“哈哈,傻孩子,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不能换银子的东西未必就不值钱,有时候,有些东西可是有钱都买不来的。好了,我要走了,咱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