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城篇  第七章 月思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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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了晚饭之后,爹去了书房,娘拿起针线开始做女红。哥哥和我闲来无事,就摆起棋盘开始对弈。
    下的是围棋,我只在电视上了解过一些基本知识,所以一输千里便是在所难免。我抓着一粒白子正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哥哥突然抚掌一笑:“娘,我看妹妹宫里待了些日子,倒是愈发转性了,我可不记得妹妹以前还会下棋。”我撇撇嘴不说话,娘微微一笑:“长大了,性子自然就会变。”
    月亮渐渐升起来,夏天的夜晚星星似乎特别得璀璨,知了还在窗外孜孜不倦鸣唱着夜之歌。娘放下手中针线,看看窗外那高挂的月亮:“时辰不早了,迟儿明儿一早还要回宫,早点歇着吧。”
    各自回屋后,我觉得还不想睡,轻轻走到窗前,趴在窗沿上。正是七月下旬,弯弯的弦月犹如一张老妇人的侧脸,月光皎洁。风微微拂过,已洗去了白天的燥热。脑海中忽然想起许志安的一首歌:
    “……你是否还会记得上弦月
    等它慢慢的缺慢慢圆
    圆了有情人赴今生约
    缺成我最孤单的想念
    你试着抬头看看上弦月
    ……
    看的疲倦不妨闭上眼
    如果你的眼角还有泪
    也许它没听见你的心愿”
    歌声在月色中慢慢回旋,荡漾,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思念。司晨,这片月光是否也同样照着你呢?你好吗?抱起微凉的双臂,心里一片宁逸。我很好,我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开始了没有你的生活,可是我还是经常想起你,你呢?可有那么一霎那回想起那个老是对着你笑的小南瓜吗?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便有些迟了,忙打点好东西,携着月若跳上马车直奔皇宫。赶到太学院的时候,知书、达理站在门外廊下。见着我俯身作揖,知书满脸堆笑:“郡主今日可迟了点。”
    我急道:“夫子来了吗?来了多久?”
    达理抬起头:“来了怕有小半个时辰了。”
    我心里暗暗叫糟,一步跨过门栏,跑到教室门口。平复了一下呼吸,看到大家都低头写着什么,孟老夫子坐在上首翻着一本册子。
    定定神,“报告”,声音洪亮,字正腔圆,成功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一干人看我的眼神都有点奇怪。
    孟老夫子捋着下颚微白的胡须,颔首示意我进去。顶着群众的眼光硬着头皮走到座位上坐定,因为这里上学的年龄层次不同,是以每人的课业都不同。我看到桌上摆着一张莎草纸,原来是临字的帖子,正要拿起毛笔开始临字。坐在我前面的小七宇文翎突然转过头来,轻轻叫了一声:“迟姐姐。”
    嗯,这小子叫姐姐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什么事?”
    “你进门时大声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你要向夫子报告什么事?”
    一滴冷汗冒下来,心里暗暗叫苦,读了十几年的书落下的后遗症。“啊,那个,其实没什么意思……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他狐疑地看了我几眼,又转身回去。轻嘘一口气,发现坐在我左侧的简朵微睃了我一眼。唇线美好,可是冒出来的却不是象牙:“迟到这么久,定是哪儿玩去了。”
    我不跟小女孩一般见识,认真开始临帖。这里的文字与现代的简体字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看去有点像秦时的小篆,所以还是得从头学起。
    练了一会,便是休息时间。教室里只有六个人,宇文澈,宇文翎,临颍临彤两位公主,还有就是简朵微。七月的天气已经有点炎热,太学院的太监趁着下课的时间,搬了两块大冰块放在屏风后面。另走进来两个拿着障扇的丫鬟,站在屏风后轻轻扇着,一时,屋里清凉一片。不由叹道皇家就是会享受啊,这感觉比空调也差不了多少。
    宇文澈站起身走了出去,想是仗着自己是这里年纪最大,不屑与我们待在一起。宇文翎望望周围只有他一个男生,便也跟了出去。
    我因为没睡好,想趴在桌上打个盹。简朵微却唧唧咋咋地跟两位小公主说个不停,两位公主都是安静不多话的主,教室里就听到她一个人尖利的聒噪声。摆明了不想让我睡觉,坐了一会,实在忍不下去了,就起身走了出去。
    太阳公公真是敬业,一点也不肯偷懒。我往院子里来回打量了几遍,目标锁定在那棵枝干粗壮的大香樟上。这棵香樟看去没有百年,也有数十年了。枝叶繁茂,太阳穿不透树叶层层的遮挡,只余零星斑驳的光点。主干上不知怎么正好有一供人斜躺的凹处,双手扳住一旁的侧枝,脚蹬树身,一用力,便挂在树上。吸一口气,双手再使力,脚顺势往上一扣,便爬了上去。
    坐在树上心里暗暗自喜,小时候跟着同村的男孩子没少做这些爬上爬下的事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树上,双手枕在头下,香樟幽幽的香味隐隐传来,太阳的光芒渐渐隐去,眼皮渐渐下垂……眼前开始朦胧起来。
    我好像做梦了,我看到了小冥王,仍是苍白着脸,站在忘川河边对我笑。他牵起我的手,冰冰凉凉:“姐姐,把我忘了吗?姐姐还回来吗?”我正要说话,一阵风吹来,小冥王不见了踪影,只有那手中的凉意还在。
    “小南瓜”我忽的四处张望,司晨倚在教室门口。正奇怪他怎么在这里,却发现自己竟然坐在教室里,墙上那个“离高考还有100天”几个红色的大字鲜艳欲滴。再看到他熟悉的笑容,我悲喜交加,想向他走去,却是怎么也迈不开腿。天空暗下来,暗下来,他消失在夜幕中,我急得大叫不要走,可是他听不到。
    “小迟,小迟,醒醒……”耳边的呼唤一声接着一声,当视野再一次清晰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宇文栎那张炫目的俊脸。
    他微弓着身子,头发从耳后铺散下来,直垂到我的脸上。他眼睛里盛着笑意:“还不起来吗?”我忽地反映过来自己是在哪里睡觉,赶忙想起身。可是这个地方对于我一个人也许显得空敞,但是加上一个他却是……
    “栎哥哥,你怎么也上来了?下面叫我就好。”
    他轻轻跳下树去,伸出手要抱我。我想说我自己可以下来,但一犹豫还是把手伸向了他。他的怀抱很温暖,看着觉得偏瘦的身形却很有力量。把我轻轻放在地上后,他才说:“看你睡那么熟,我怕叫你反而吓着你,万一摔下树来可怎么是好。”心里有点甜:“谢谢栎哥哥。”
    他笑着拍了拍衣服下摆:“谢可就生分了,对于你的栎哥哥,你不需要道谢的,知道吗?”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却让我感到一阵阵的感动。“快进去吧,父王和母后都来了。”
    我诧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来了?”不会发现我躲在这里睡大觉吧?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嗯,我跟你太子哥哥一起去请安的时候,父王起兴便想来看看你们的授课情况。”
    “那现在呢?孟老夫子还在上课吗?”
    他笑了一声,轻弹了一下我的脸:“看你脸睡的这么红,别急,父王母后来了之后,就没有再上课了。这会儿大家都在里面说话呢,我看你不在,心下奇怪,便出来瞧瞧,谁知就看到了一只贪睡的小猫。”
    稍稍安下心,便和他一起走进了太学院的大厅。给皇上皇后行了个大礼,又卖乖巧地叫了舅父舅母。皇上还是一副很慈祥的样子,唇角初现的皱纹随着他说话,微微张合。心里暗道真是跟电视里看到的那些皇帝很不一样,或是千古一帝有过一番大作为的如汉武帝如康熙,电视里无一不是目光如炬,帝王之气在眼神里便可以达到震慑的作用;或是昏庸无度将大好江山断送的如隋炀帝如北齐后主高纬,则是眉目猥琐,一脸的酒色之气。
    我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帝王登基已有多少年,不知道在他以前的亲政生涯中政绩如何,我只觉得他更像是一个邻家的叔叔,和蔼可亲,会在他下班回来给你带一串你渴望已久的糖葫芦。
    宇文皓站在皇后身边对着我笑,皇后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走到她身边,皇后其实也是个美丽的女子,我初见她原以为她只有二十几岁,后来娘告诉我皇后比她大了四岁,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以一个三旬妇人的样子来看,无疑皇后保养的是极好的。不过这在宫里也是正常的,这后宫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把打扮这身皮囊当作第一大事呢?想来皇后也不能免俗吧?
    “阿迟刚才上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来啊?”皇后笑着问。
    我看看宇文栎,他会意,对着皇后说:“母后,孩儿在院子里发现小迟的时候,她正十分专心的在看一只睡午觉的小猫。”嗯?这个宇文栎,也有这么恶搞的时候?
    “猫?”皇后笑着问,“阿迟喜欢猫吗,喜欢的话舅母送你一只怎么样?”我赶忙摇头,我一向对猫没什么好感,总觉得这种动物的眼睛里藏着很大的秘密,好像是一个诡秘的精灵,妖媚而致命。送一只狗还算了,一只猫,那还不是自己找罪受?她看我一脸坚决,便也不再勉强。
    临颍和临彤年纪最小,性子又比较安静,只围坐在皇上的两侧,看来这两位小公主还是很受他们的父王宠爱的。父女三人言笑晏晏,好不温馨。
    孟老夫子不知去了哪里,突然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不是很熟的少年,正是那次皇家宴上不苟言笑的皇子。哥哥告诉我他叫宇文俊,是皇上的第三个儿子,今年已经十五。皇上的前面两个皇子都已经娶了妃子,另立王府,平常除了家宴或给皇帝皇后生母请安外,很少见到。
    说起来,在北刖,男子过了十六便可以娶妻,女子在十五及妍之后也可以婚配,在未婚的皇子当中属他的年纪最长。闲话一番,皇上皇后便让我们这帮小孩子一起道凤仪宫去吃午餐,又吃了些冰镇的新鲜水果。等皇上离席之后,众人才才闹闹腾腾地散了。
    回到云裳馆已经是下午一两点,一天中太阳最猛烈的时候。一进门,我就直嚷热。月若打来一盆井水给我洗了脸擦了身,这才渐渐觉得好过点。
    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月若隔着屏风轻轻叫道:“郡主您睡了吗?”
    “什么事?”
    “长公主为您请的舞娘师傅问今日要不要练舞?”我猛地坐起,一边往脚上套鞋子一边说:“怎么不要,让她进来吧。”
    舞娘是皇家宴上的教习师傅,是娘特地问了皇后请来的。我说过要过不一样的生活,这些东西便要从头学起。何忆迟的声线不错,但是身体上的灵活度却还是需要练。除了这个舞娘师傅,还有一个教弹古琴的琴师。每个下午从太学院回来,只要没有别的事,她们两个便轮流教我,这些我前世没有条件没有时间去学的东西,现在要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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