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城篇  第四章 留年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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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天还蒙蒙亮,我就被月若从床上挖醒,呼呼咋咋地说什么今天要进宫赴宴,要赶紧梳妆打扮。可怜我瞌睡未醒,眼睛睁也睁不开,耷拉着脑袋,由着她对我上下其手。
    “小姐,快去前厅吧,公主已经在等您了。”我揉揉眼睛,从镜子里见到一张粉嫩的小脸,弯弯细细的眉,眉心还点了一粒朱砂痣,头上梳了个双髫髻,用两串碧绿珠子固定,身上穿的是碧绿小褂,湖色纱裙。心里恶寒不已,怎么瞧着这发型,这么像观音菩萨旁边站的散财童子呢?这月若什么品味啊?不过不容我嘀咕,我已被她架着来到前厅。
    娘今天倒是格外耀眼,云鬓高挽,金钗点缀,身穿月红色群衫,外罩无色纱裙,流苏摇曳,道不尽的风流韵致。“迟儿,来。”她弯下腰把我抱在怀里,向外走去。
    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里铺着厚厚的长毛垫子,软软的很舒服。娘摸着我的头道:“记得要先叫皇上,再叫舅父,见了皇后也是先叫皇后娘娘,然后再叫舅母,知道吗?”
    “恩。”
    车夫的驾车技术很高,一路都没怎么颠着,我点点头。要见皇帝皇后了,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不一会儿传来车夫的声音:“长公主,到了。”
    娘抱着我下了车。抬眼尽是高高的红色宫墙,穿梭于长长的巷道,让我不免想到一部很是火爆的TVB大戏——《金枝欲孽》。
    走了大概五分钟,娘停下了脚步。白玉石阶上朱漆宫门大开,宫门上方一蓝底镶金的匾额上书着“疏毓宫”,门口站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见着我们行了个礼道:“给长公主请安,给小姐请安。”
    娘微点下头,迈步进去,是一个精致绝伦的院子,两旁种着的树木、花卉,没有一株杂草,不见一片落叶,显得井井有条。
    来到殿前,殿外站着两个穿着白衫红裙亭亭玉立的宫女,向我们俯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微笑着向前走。我只觉得前方金色的案几,金色的靠椅,上面摆着的是琉璃果盘,金色酒樽。一个宫装美妇坐与金色靠椅上。只见她鹅蛋脸,细眉大眼,头上金钗摇曳,身着朱色蹙金双层鸾袍,十指纤纤,指甲豆蔻生姿。
    娘拉着我盈盈下拜:“臣妹敏容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来人,给长公主看座。”说完又笑眯眯地看着我,“来,阿迟过来。”
    我走向皇后,甜甜地叫道:“舅母。”她摸着我额前的碎发:“真乖。”又转头问娘:“阿迟前些日子身体不大好,也是皓儿顽劣。”她的美目流转,看着我道:“阿迟,以后你太子哥哥再欺负你,只管告诉舅母,舅母为你做主。”
    “谢谢舅母。”
    “阿迟今年也有五岁了吧,家里请先生了吗?”
    “回皇嫂,还未曾。”
    “哦,那这样,让阿迟进宫来,跟着微丫头她们一起在太学院就学吧。咱们皇家的孩子可不比市井小民,得有皇家的气度。”
    “皇嫂……”
    这时,门外有太监高声唱道:“皇上驾到。”一时,宫女内侍都跪了一地,皇后和娘也都起身行礼。“平身”一个低醇的男中音响起。
    我抬起头,只见一个约四十上下的男子,慈目修眉,明黄的黄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金龙。他执起皇后的手,一同走到案前坐下,对娘笑道:“敏容在啊。”目光一转看到我:“阿迟今日也来了?”娘拉起我再次跪拜:“臣妹韩敏容携小女忆迟拜见皇上。”
    “快起来,不必多礼,来,阿迟,到朕跟前来。”
    我依言走向这位尚元大陆第一大国的帝王,继续卖乖:“迟儿见过舅父。”
    “嗯,”他微笑着问,“身体可大好了?”
    “谢舅父关心,迟儿没事了。”
    他朗声一笑:“那就好。”
    “皇上,臣妾刚刚正说起给阿迟请先生之事,长公主说阿迟还未曾有授业老师,臣妾就想着让阿迟进宫来与几位公主一起学习,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哦?”皇上微一沉吟,“如此甚好。”
    “启禀皇兄皇嫂,宫廷内太学院除了公主皇子之外不收外臣子女,臣妹,臣妹惶恐,恭请皇兄皇嫂收回成命。”
    “这…。。”皇后一皱眉,“是臣妾疏忽了,未曾考虑周全,请皇上责罚。”
    皇上笑道:“皇后和敏容此话诧已,朕是阿迟的舅父,怎能说外臣子女呢?”微一停顿,又说道:“这样吧,趁今儿个就封阿迟做郡主。”
    我心头一怔,天上掉馅饼了?
    皇上垂目看向我:“阿迟,舅父还要赐你一个封号,‘留年’二字,你可喜欢?”
    我立马跪下谢恩:“迟儿很喜欢,谢谢皇上,谢谢舅父。”
    皇后道:“‘留年’,留得梅香凭君忆,年年笙歌长安乐。皇上真是取了个好名字。”
    皇上但笑不语,眼光一扫立于一旁的仕官,那仕官已执笔立诏。立时,屋内的内侍宫女均跪地唱道:“留年郡主万福金安。”
    我不知道皇上收娘这个义妹是怎样一番经过,也没有人跟我提起过皇帝为何会收娘做义妹,以及娘是否还有亲人留于世上。这一切我都不知道。今天的赐封让我心里很激动,这背后代表的是皇上的态度。不管将来我要走的是怎样一条路,有了这样一个封号,就更多了一种庇护。
    闲话一番后,帝后摆驾去了御花园,娘带着我到宫里内眷休息的厢房。一关上门,娘也不理我,走到床边坐下,望着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感觉到娘对于我受封一事不是很开心,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娘不想让我当这个郡主。
    酉时是皇廷宴席的时辰,跟着领路的两个宫女,穿过层层的宫殿,来到一个像是露天小广场的地方。正中是帝后席位,下面摆着两排檀木案台,我们到时除了帝后不在,人已大多到场。最上面坐的是五六个光鲜艳丽的女子,一看便知是后宫妃嫔;接下来坐的是宇文皓,还有一些我不曾见过的男孩女孩,应该都是皇子公主吧。在这么多人之中,一身紫裳的宇文栎仍旧最耀眼。星眸如炬,唇边含笑,俊朗如斯,摄人心魄。
    宫女领着我们到一个位子上坐下,不一会儿,帝后到场,简单几句话语之后,宴会开席。我左看看右看看,大家似乎都尽得其乐,但是那些妃嫔的眼睛毫无例外的都时刻注意着皇上,其中有一个身穿绯色锦服的女子很是耀眼。精致的五官,配上一身华丽的装扮,她坐于皇上的右下首,看来地位不低,她正低头和皇上说笑,十分娇俏动人。
    忽然,我感到有一束目光一直盯着我,那种感觉十分奇妙,也许可以把它归结为女人的直觉。转头便看到我对面坐着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娃,唇红齿白,莹白的肌肤在周围灯笼的映照下更显得如雪般皙华。
    我不知道她是何来头,应该是位公主,我觉得有点尴尬就嘲她笑了笑。她楞了一下,一抿嘴高傲地扭过了头。嗯?看来好像对“我”印象不佳,不知是什么时候结下的帐。哎!我轻叹了口气。人小也不安宁啊。
    “阿迟,别东张西望的,肚子饿不饿?吃点东西吧?”娘轻声道。我默默点头,拿起一块麦色的圆形糕饼塞进嘴巴,一尝竟然很是可口,松软滑腻,带着淡淡的菊香,不由得多吃了几块。一时,歌舞表演开始了,十几个身着月白轻纱的舞姬款步上来。音乐起,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吃的差不多饱了。人说吃饱了就想睡,虽然容易与某种生物对上号,但是放在我身上也还是准的。瞌睡虫准时来报道,接连几个哈欠,眼泪就滚落下来,习惯地用手胡乱揉了一下眼。正在迷糊之际,忽然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透过迷蒙的泪眼,我的双瞳忽的扩大,直盯着那姗步而来的女子。曹植的洛神赋中有一句“凌波微步”,用来形容眼前之人再恰当不过,那步曳生姿,仿佛起舞般动人。女子背对着我们走至帝后下首,只一个背影,已觉得说不尽的风流韵致。她俯身便要下拜,皇上立即离座扶住女子道:“爱妃身体不适,就不必前来了。”
    “谢皇上关心,臣妾已无大碍了。”
    “嗯。”皇帝的眼睛里有着不一样的情愫,那是面对着其他妃子没有的,“德九。”
    一个中年太监弓着背应道:“奴才在。”
    “给尚妃看座。”
    “遵旨。”一旁的太监宫女立马搬椅子摆案几。
    复又坐定,原来这就是月若口中最美也是最得宠的尚妃。只见她眉眼生飞,云鬓若裁,巧笑间暗淡了星月,顾盼间沉落了鱼雁。那般的气质风度就连皇后也不可比拟。她一坐下,皇上的全副身心便在她身上,适才那个美丽的妃子一脸不甘地忿忿盯着尚贵妃,而皇后仍一脸平静地顾自饮酌。这尚贵妃是宇文栎的母亲,心里不由轻叹,怪不得,也只有这样的美人才能生出宇文栎这样的人物。
    忽然背上被猛地拍了一下,皱眉转过头,果不其然宇文皓展露着一个无敌大笑脸,他看我蹙着眉楞了一下:“迟丫头,怎么了?”忍不住嘲他翻了个大白眼,能怎么,迟早被你拍死。
    “走,迟丫头,跟我来,我带你去玩。”说着便要来拉我。我急忙甩开:“我娘还没同意呢!”
    他一拍脑门:“皇姑姑,我带迟丫…迟妹妹去玩一会,一会就回来!”娘笑着点点头。
    宇文皓带我经过一个花园,穿过一道廊桥,眼前出现了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湖,夜色中湖面黑幽幽,好似一只酣睡的孤兽。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在一块大湖石上坐下。
    “迟丫头,你还生我气吗?”他的声音闷闷的。
    “生你什么气啊?”我奇道。
    “你不记得了?那天就是在这里,我不小心把你推下水的。”啊?原来是这样。
    “哦,没什么事了,我都不记得了。”
    “真的吗?”他一个跨步半蹲在我面前,“那就好。”
    我微一抬眉:“你别高兴的太早,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才不怪你。”
    “什么事?”他急声道。
    “我说了,我记不得事了,你那天说我不肯叫你太子,那……我叫你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了,半晌,宇文皓砸吧着嘴,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知道你这丫头最鬼灵精。你叫我……耗子…。。。”
    我呆了片刻,宇文皓?耗子?猛然失声大笑,堂堂一国太子,被叫做耗子,哎呦,这个何忆迟还真是有趣。
    “别笑了。”他恨恨道,我喘着气只不理。宇文皓急得要跳脚,一急用手把我的嘴捂了个严实:“不准笑了。那天你也是这样笑个没完,我一急便推了你一下,不想你就失足掉进湖里了。”
    我一把掰开他的手:“好了,我不笑了,以后也不再这么叫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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