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小泪。”他在叫我，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
    “我还有一个月就要走了……”我知道。
    “我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表现的这么懦弱过……”“嗯……”
    “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在我走之前，你能当一个星期的绍轩吗……对不起，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你不愿意就算了……”
    “好。”我快而轻地回答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好。”
    答应他完全是条件反射而已，也许在天面前我不会说“不”字。
    但是赵塘，你还是这么特别，特别到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让我忘不了你。
    但是没关系，我愿意。我愿意试试，纵然我可以料想的到自己躲在角落添伤口的结局。
    纵然我们都还很小，小到在大人看来这都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玩玩而已。
    都没关系。
    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谁叫我喜欢你。谁叫我他妈的喜欢你。
    房间里很温暖，我抱着他，他靠在我肩上。不多久就听见他均匀平静的呼吸。他好像睡着了。
    我不敢动，怕弄醒他，轻轻抱住他的身体，让他靠的更舒服些。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可以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阳光照耀下的海的味道。
    我没有见过海，不知道阳光照耀下的海到底是什么味道，但感觉就是赵塘身上这种味道。活力却忧郁的。我一时闻得入了迷。渐渐也沉沉睡去。我们就这么相互靠着，放心的睡去。
    模糊间我听到了开门声，外公带着买回来的菜站在门口，我惺忪着睡眼抬起头望着他。他眼里，居然是那抹让我无比害怕的悲伤。清洗而浓重的。
    “小钦，把你的小朋友叫起来吧，我们改天再请他到家里玩好不好？”他笑笑的说。
    我立刻摇醒了赵塘，并小声对他说“我改天去找你”。他立刻明白，蹦下沙发说了声“爷爷再见小泪再见”便走了出去。
    我满脸通红地看着外公，他却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过来摸摸我的头说：“小钦想知道爸爸妈妈的事么？”
    我诧异他为何突然说道这个，但还是赶紧点点头生怕他反悔。
    你爸爸原来是我的学生，外公原来在K城的医院当医师，你爸爸从医学院毕业以后就被分到我的部门实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
    他是个很帅的孩子，跟小钦长的一样好看。
    他很努力，常常为了工作问题或学术问题来找我。一来二去和你外婆和你妈妈都熟悉了。
    你妈妈当时还是个上大学的小姑娘呢，看见那么棒的小伙子当然会喜欢。一段时间后便跟你爸爸表白了。但你爸爸却以各种理由拒绝她。
    我也帮你妈妈问过他很多次，他最后终于告诉我说，他是同性恋。
    我虽然也吃了一惊，但我对这个还是很理解的。外公总觉得喜欢一个人没有必要考虑那么多。喜欢是要单纯而直接的。
    但你妈妈接受不了，她那时毕竟很小，做事冲动又极端。
    有一天跑去把你爸爸灌醉了……然后就怀孕了。
    你爸爸也慌了，他当时就提出和你妈妈结婚，我们也觉得你妈妈一个大姑娘挺个大肚子不好，我和你外婆就同意了。
    但你爸爸的心终究是不在这里的，还和他的男朋友经常见面。一来二去知道的人就多了，也有人说闲话。
    在你两岁的时候，你妈妈受不了压力而自杀了。你外婆很伤心，当时她身体也不好，一年后也去世了。外公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
    说闲话的人越来越多，你爸爸怕我闲言碎语听多了不好受，就把我接到这个小镇上来。这里很安静，我很喜欢。
    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孩子不容易，我便把你接过来，带着你。让他安心工作。
    其实你妈妈的死我不怪你爸爸，谁叫她这么固执。心疼归心疼，但看她这么活着我也很难受。只能说她命不好，爱上了个不爱她的人，并且不懂得放手。
    外公眼睛湿湿的，我把手伸到他眼睛旁，揉了揉他的眼角，说外公不哭。
    他摸摸我的头说，小钦喜欢那个男孩子吧，外公不说什么，小钦也是大孩子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好么？
    他的宽容让我心安，从来都是。我们有着这种独特的心照不宣。我的想法他似乎都能理解，年龄的代沟不存在。
    又或者外公始终认为自己的路都要自己走完的，别人无法左右。
    这才是自己的人生，每一步都让清晰而坚定。
    他看着我走，不管走向哪，不管走多远，他都看着我。
    目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