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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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汣阑开始用他低沉的声音向我讲述这一年的事情。
    他说,其实天气的变化始于三年前,不过那个时候还不是很严重,除了有很高深灵力的人,普通百姓是发现不了的。他的王是第一个知晓此事的人,但一查之下没有丝毫结果,于是拖了一年多的时间。情况越来越糟糕,慢慢的有人发现了国都的不对劲,向衍绯王提出了疑问,但为了稳定民心,衍绯王没有说出实情,而是暗地里与汣阑一起探查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终于,一年多前他们知晓了原因,但却是无法违逆的被诅咒的命运。
    天气仍然在恶化,他们没有办法,所以衍绯王征集了民间一些能士,想要从根源消除所有隐患。
    他留下了所有的臣子,继续为他打理这个国家,自己一个人,带着不多的人,去面对世代积累的咒怨,然后所有人,都没有回来。
    汣阑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他如同干涸的血液一样的双眸中分明闪过的苦痛,脑中灵光一闪。
    或许他对他的王,并不仅仅是忠诚吧。
    “如果你的王尚且不能全身而退,你又怎么肯定我有这个能力。”
    汣阑的话说到这里我已经基本明白所有的事情了。
    衍绯是一个巫蛊盛行的国家,蛊术之于衍绯,就如同幻术之于饮泉,是国本。但不同于饮泉的是,那终究是一门过于阴损的术法,所以才招致而今的祸事。
    衍绯的巫蛊主要以咒与式为基础,咒分咒语、契约以及法术,依照不同施咒人的灵力决定其力量大小。而式则为施蛊所进行的仪式,一般而言,这类巫蛊会依据所选祭品来发挥不同的功效。
    但是,不论是作为物质基础的蛊虫,又或者不幸沦为祭品的人或物,再加之被此术折磨致死的人的怨恨,久而久之会成为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反噬其主,若不能镇压,蛊主唯一死。
    “我听说,你们每个人在修习巫蛊之前,都会制作自己的人偶来避免反噬吧。”
    汣阑点了点头,面容平静。
    “那么现在了,你们王的人偶已经禁不住咒怨的反噬了吗?或者,他已经被吞噬。这样的话,你要我前来,还有何意义?”
    我承认,这话说得的确残忍,在一个以救回王为任的人面前这样道出赤裸裸的事实。
    汣阑的平静终于有了一点裂痕,声线有了一丝颤抖,但挺直的脊梁没有被压倒。
    他说:“为臣者,总会相信自己的王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即使凶险,在下亦相信吾王定可安然归来。”
    他又低下了头,我又看不到他的眼睛他的表情,不能揣测出他的深意。但他话语中隐含的脆弱又是何等明晰,我这样的人,都不忍心再予为难。
    “暗夜大人,在下恳请您助吾等一臂之力。事成但有所愿,必倾力完成。”
    再一次,他跪倒在我的脚下,高洁的额头几乎触到我的脚尖。从第一次见他时我就在想,这样连信仰都可以背弃的人,能够坚持的还剩下什么。那样压不跨,打不折的脊背,在怎样的时候才会弯曲。
    现在,我看到了。这个眸色如干涸的血液一样的高傲男子,此刻自愿跪倒在我的足下,只为他的王,他心中的王。
    “在下恳请暗夜大人,为这些积久的怨魂亡渡。”
    汣阑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我恍惚站立,如之梦境。
    亡渡。有多久,没听过这个词了。是在我离开暗夜的领域之后吧。
    离开了故土,疏远了这近似本能的由血脉传承下来的能力,在那么久远的今天,我又听到了这亲切的称呼。
    纵观天下,暗夜者,仅一人。
    我终于可以了解,汣阑的处心积虑和纡尊折节。
    因为此番行动,或许,非我不可。
    我没有在汣阑为我准备的房间休息。
    入夜,熟练地跳上屋顶,我仰躺在冰冷潮湿的瓦片上,睁着眼睛看天空之上,隐隐闪烁的星星。
    在烟锁的时候,我总是这么做。不管今天的训练受了怎样的伤,也不去想明天是否是接着的无尽的折磨,找一棵视线所及最高大的数,轻轻跃上,然后躺倒,看繁密的枝叶间稀疏的星光。
    那个时候,心会安定下来,身上所有的疼痛,只有在那一刻才会停止叫嚣,于是我明白,原来真正的强大,是心灵的力量,那是任何痛苦都泯灭不了的东西。
    师傅,之所以不可战胜,因为他有着我所难以企及的,最坚定强悍的心。
    此刻,在离开烟锁那么久以后,我终于可以平寂下一直压抑的心,那种不得不手刃最亲密的人的悲哀,终于得到发泄。
    亡渡。这个词,仿佛开启一切的神秘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同时封闭了那些停驻的愧疚和惊惶。
    不知道以后想到师傅是否还会悲伤,但至少此刻,我已经释怀。
    很轻很轻地,摩挲着剑柄上唯一突起的白色石头,温润的柔和的光,仿佛那个人的笑容一样,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
    仅仅只是握着它,就觉得那个人也在身边。
    仰韶,这就是你送与我的礼物了么?
    明亮的启明星扯下了夜的帷幕。第一缕阳光触碰眼帘的时候,我睁开眼睛。
    光,总是带给人希望的东西,但此刻,它所谓的美好让我只想流泪。
    “喂,你好了没?”清脆的声音,嚣张的语气,是昨天的小公主吧。不过似乎和气了许多,至少没有再叫嚣着要挖出我的眼睛。
    我偏偏头,看到她仍是一身醒目的大红,只不过换成了便于出手的短装,精悍的装束预示着,接下来的或许是一番恶战。
    她身后三尺的距离,是我昨天所见的挺拔而沉默的男子。他的目光紧紧锁定身前的大红,眸光中的坚持,似乎毁天灭地都不会变更。
    然后是汣阑,他站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而他的身后,是整齐排列的一队人。
    应该是精锐的力量吧。我想。毕竟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他们的王不是么,所以再怎样谨慎隆重都是不为过的。
    汣阑的目光望向我,含着询问的意味,他是在向我宣告他的服从么?既然这样就不用客气了吧。
    我直起身体,把额前碎落的黑发随手搭在耳后,拂了拂面具上凝聚的露水,暗暗深吸几口气。
    确定完全达到全盛之后,我从高耸的屋檐上一跃而下,随风舞的黑色轻纱衣在落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伏贴的坚硬的铠甲。伸出手掌,黑色的剑锋闪动着嗜血的红光。指尖抚过白泉,剑身“嗡嗡”的蜂鸣停息,我抬头看向汣阑,轻声说“走吧。”
    “是。”他点头,神情恭敬,动作谦恭,于是他身后所有人瞬间全部单膝跪倒,头低垂,声音响亮而整齐。
    “是。”响彻云霄。
    那个刁蛮的公主出乎预料的没有任何发难,只是神情微有些不自然。
    “那么,走吧。”她说。惯常的上升的音调,飞扬的语气,但我听到了恳求与诚挚。
    也是为了,那个王吧,那个他称呼为,哥哥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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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努力地纠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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