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原是假凤与虚凰 叁 虚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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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蘅好似一惊,“啊”了一声,退后几步,却被源狼拽住轻轻扣上了双臂,眼见二人面距不过几寸。步蘅眼眸闪动,似欲避开源狼的视线。
二爷一皱眉,冷冷道:“您是不是太急了些。”
源狼摇了摇头,又瞥了二爷一眼,却是满眼的笑意,他松开了手,悠然问道:“不知姑娘可否知道这是哪里?”
步蘅身子又抖了一下,嗫嚅道:“小女子……小女子……”
源狼笑道:“你是被我们红鸟帮请来的。”
步蘅眨眼道:“那各位请我来这里又有何事?”她又轻轻幽怨道:“不知和我一道的公子现在可好。”
二爷先说道:“这个姑娘放心,那个小白脸正安好地躺在我们山寨的后室厢房里。”一个山寨竟还有厢房。
源狼不觉问道:“那位公子和姑娘什麽关系?”
步蘅又结巴了,“他是……他是……”
源狼不怀好意地一笑,道:“说不出也没事,你若留在这里,他就可以离开了。”
步蘅面露难色,一时语塞。
源狼又悠悠道:“那他会怎样我就不保证了,后山可竟是些怎么也吃不饱的野兽……像是老虎啦……。”步蘅竟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
二爷道:“姑娘这般绝代风华,被我们帮主看上了,走怕是不能的事,这是红鸟帮的规矩,凡入寨女子,绝无出路。我一眼见姑娘便知老大会喜欢,才立即将姑娘带来,若不是姑娘,想必我们老大绝不会像此刻这般轻声软语的。”
源狼听了二爷的话,甚是满意,笑道:“老二知我啊。”
步蘅的眼中好似有了泪光。
源狼接着道:“姑娘我源狼可不会亏待你的,你便是我的第一百八十六任夫人。”
压寨夫人。
步蘅羞呢瞟了源狼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好似入定决心。
二爷笑道:“姑娘可不吃亏,想老大的前一百八十五任夫人见了老大后都是心甘情愿的。”
源狼着实有种让人难以忘怀的魅魄。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匪头?
步蘅吸了一口气道:“希望两位不要忘了适才承应的话。“她的严重好似已泪光涔涔,轻声抽泣状。
源狼大喜道:“老二,等那小子醒了就放了他。”
二爷应了一声,道:“姑娘且随我来,换身衣服,吃些东西以后,再准备喜事。”
喜事,步蘅心里当真是哭笑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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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在后室的厢房安顿好了的步蘅,便又回到了总厅里。
他走到了源狼的座旁,源狼还是懒懒地坐着,他抬眼看了二爷一眼,竟笑了。
他调侃道:“小霜的这身衣服太有趣了呀。”
二爷脸一红,道:“堂主莫要说笑。”
源狼站了起来,走下厅前,道:“佟佳小姐还没醒来麽?”
二爷点了点头,道:“堂主教给我的躬玄点穴的手法相当好使,我也未料到一招便可制住她。”
源狼笑道:“我想你会用到的。”
他顿了顿又道:“这个名叫步蘅的姑娘倒是深不可测。”
二爷道:“那日在鸾凤亭她的身手技法让人叹为观止。今日却……”
源狼道:“她毕竟是步家的遗孤,果然很不简单,咱们继续看着便可。”
二爷忽然脸一红,嗫嚅道:“堂主……堂主当真要和那步小姐成亲?”
源狼佯作一脸正经道:“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不作数吧,之前我不是成了一百多次亲了麽?”
二爷急道:“可那些女子拜完堂之后,你不就让人将她们送回家了麽?”
二爷盯着他,继续道:“是您自己说的,‘香衾翠娥皆是障’。”
源狼也睁大了眼,悠悠道:“我还说过这话?怎都记不得了……”
二爷脸已有红变白,正色道:“红鸟帮只是我们朱雀堂行事的幌子,为了就是暗中收集驭世三宝的消息。虽行事需要钱财,您可都嘱咐我,只劫不义之徒。妇孺之类每每接她们进寨,您还要瞒着那些蛮汉,又费事又贴钱地送她们回去。好不易来东日受主上之意集结的此番月圆之约,佟佳一族,穆炎轩甚至连步家的人都浮露出水,怎能在这可大展身手的时候,贪恋‘轻裙红袖‘起来。”她竟一口气说出了这麽多话。
源狼有些惊讶,脸上迅即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他不觉走到了二爷的面前,轻轻地抚了抚二爷的头,道:“我们等了这麽许久,怎可能错过大好时机。还有小霜莫要担心,步小姐‘她’绝对不会嫁给我的。”
二爷的脸又红了,低声道:“堂主我…”
源狼边摸着右边脸颊的刀疤,边笑望着他。
下刻“刀疤”竟被他从脸上扯了下来,他喃喃道:“这鬼玩意儿扎人的紧。”
二爷瞟了他一眼,不禁笑了,那是只有红蕖才着之色,二爷又问道:“堂主为何这般确定步小姐不会嫁?”
源狼神秘一笑,道:“你怕是马上就会知道了。”
二爷,源狼唤“他”小霜,只因“他”的名字乃作拂霜,故而即有这般娇芙之名,自是个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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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蘅还在吃饭,她的面前叠摆着五六只海口大碗。她对面的十几个大汉已是瞠目结舌。步蘅吃的很慢,没有人吃饭时能有她这般优雅的姿态了。
她柔荑般的手缓缓地向管饭的大叔伸去已空的碗,大叔诧异地道:“姑娘,这是第七碗了啊,当真无事?”
步蘅颔首浅笑道:“有劳大哥了。”
大叔无奈摇头道:“真不知姑娘如此纤瘦,这七大碗饭该往哪里存啊。”
步蘅终是吃完了,此刻她的人便站在一团迷蒙气雾前。
雾下是一池瑶露之水,已用杏叶泡过,水面浮散着木莲花瓣,香气氤熏袭人。
屋窗下却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和争执不让的揭揄之音。
步蘅无奈地叹了口气,适才的一批人已被拂霜交代的打杂大嫂赶走了。眼下仍有色胆包天的痴茫汉。
她轻轻地走到了门口,窗外的大汉还在就咬嘴,互争位置,并未发现她。
步蘅瞧着他们心下暗笑,缓缓道:“你们再不走,我可要去帮主那里告状了。”
大汉们不约而同地倏然抬头,然后迅即都站了起来,转头就走,他们好似眼下才记起眼前这女子是帮主的新夫人。
步蘅瞧着他们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麽,在后室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浴堂里,手里已多了一套男子的衣物。
步蘅将自己弄来的衣物叠在了已为她备好的女子衣物上。
她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为了此刻也不必在与这些山贼纠缠这许久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喃喃道:“此番怕是已过三月了,若再不变回去……。”
她又向机警地向四周环顾了一圈,确定已无他人,从腰间掏出一个银质的楔形小瓶,去了木塞,在池水里滴入几滴暗红色的液体,池水迅即变了颜色,呈出了一种神秘的猩红。
步蘅将腰间的那只菊状花簪又盘在了头上,她并不除衣物便走进水里。
在水中衣物才被她悉数尽去,此刻她身子未没水的部分登然鲜红起来了,额头与颈处的经脉尽数突出,她的脸却是黑紫色的,天灵处正又玄雾升起。
她在腕横纹之挠侧凹陷处的太渊穴,与左右章门穴重点了数下,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便埋进了猩红的池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池中开始零星地冒出了气泡,气泡愈来愈大,破裂之声已剧。
步蘅忽就钻出水来,水花四溅。此刻,眼前之人,貌虽无变,那柔情绰态却尽去弗踪,面如冠玉,目胜朗星,轮廓俱深,已是一副英武佼佼的俊挺模样。
好一个云泉风津的少年人。
步蘅极快出了水池,迅速穿好了那套额外弄来的衣物。他取下头上的簪子又塞进了腰间,将头发一握便扎了起来。
他端的高,好似比扮作女子时还高些。眉目间清秀俊朗,相状其玉立身长,全然没了娇芳之媚。
他明明是个男子为何要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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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清晨。
佟雅渊只感背脊一阵酸痛,渐渐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被牢牢绑在了一张憩背凳上,双手一动也不能动,佟雅渊吃力地全身晃了晃,凳子左右跄动,好似要倒了般,佟雅渊便停了动作,她知道,若凳子倒了,自己岂不更难受。
佟雅渊此刻心下懊恼,怎也料不到自己怎会如此轻易就被点晕。且现今当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何摆脱。又想起步蘅,暗自猜想她如是美人,若是落入这些贼人手里,堪比坠身炼狱,又不禁隐隐为她担心起来。
这时门外隐隐传来人声。
“新夫人真漂亮啊。”
“帮主这次十分满意,决计不会成亲后再把这位夫人卖去青楼了。”
“那是自然,只稍瞧上她一眼,便是销魂蚀骨……哈哈……”
佟雅渊皱起了眉,心道:“看来她的处境的确更是不妙。”
门外的人接着又说:““不过新夫人是为了救那个小白脸,才答应嫁给帮主的,怕是不会服帖顺从啊。”
另一人呸了声,道:“新夫人若是知道帮主的手段,就不会再挂念那小白脸了……哈哈。”
“对极……对极……哈哈……”
猥亵的笑声宛如针般刺进了佟雅渊的心里,步蘅若真是为了救己委身于那山贼头子,自己可不成了弥罪之人。
可心下又不觉微微些许惊异感动,想自己与步蘅连浅交都不算,之前还是峙敌,她却为己做到了如此地步。佟雅渊一阵惭愧。又使力地晃起了凳子。
“姑娘,莫再晃了。”声音自窗外来。
下刻便有一人熟练地翻窗而进。
佟雅渊抬眼一看来人,登然一脸惊错,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步蘅为她解开了缚身粗麻,佟雅渊兀自站了起来,眼睛直直盯着步蘅,道:“你……”
佟雅渊一受惊绌,二因劳顿甚重,登时脚一软,一语未完,竟又要昏了过去,步蘅叹了口气,自道:“真会挑时候,哪时不晕,偏偏这时晕。”他已迅速地横抱起了佟雅渊,操过一旁佟雅渊的碧箫,便夺门出去。
适才步蘅已大致转了转将这山寨后室弄清了,“逃跑路线”了然于心。
佟雅渊虽晕厥,却仍可感轻风卷若耳畔。
后室的看守甚多,偶只觉忽来几阵霜白之风,人影无见,步蘅就这般若入无人之境,行了许久竟无一人发现。
这时忽有人四处大喊:“新夫人不见了!小白脸也失踪了!”
红鸟帮的山贼这才反应,已是全寨动员,一定要截住二人。
不过现在步蘅已带着佟雅渊出了后室,过了前寨,寨门便在眼前,欲抓住他,端的难矣。
源狼已收到二人逃跑的报告,此刻却在笑,一切皆是意料之中。
拂霜一脸错愕,惊声问道:“堂主早知他们会跑?”
源狼悠悠笑道:“呆腻了,自然便走。”
他又看了拂霜一眼,道:“现下赶去寨门,或许还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红鸟帮的山寨果然建在深山里,就在芡水以南三四里的深山之中。
前寨至寨门一段乃是山坡一线,陡岖异常。
寨门高筑,用巨大的杉木加上陈铜,修成达五六丈的坚固樊囿,将山寨主体围住,若不开门,怕是连只鸟儿也飞不出去。况且门口还有数十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把守着。
步蘅望着眼前这道门,再瞧了瞧那些大汉。不由叹了口气。
可下刻他的身形便已展动,他还抱着佟雅渊,竟跃也了起来,左脚便踏着右脚,又上了一段,后便换做右脚踏左脚,就这样连续数十次,已然跃到了寨门顶。
这类轻功并不独特,江湖上会使的人不在少数,但能像步蘅使得这般游刃有余的,便端的不多了,更者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步蘅从寨顶向远处望了望,一片深翠,可却已能见着芡河。
步蘅又瞧了佟雅渊一眼,她好似还未有知觉,仍昏迷中。步蘅深吸了一口气,便从寨顶跳了下去。半道忽有改变了落下的方向,直向前去,着地时便避过了那段斜度极大的山脊带。
步蘅回头笑道:“后会无期。”人影便消失在了青屏翠障,烟芜邈邈中。
“堂主,就放他们这样走了?”说话的是拂霜。
她与源狼匿于寨门外一隅,眼瞧着步蘅离开。
源狼微笑道:“无碍,无碍,留也留不住。”
拂霜道:“那我们抓他们来,不就失去意义了麽?”
源狼道:“此话差矣,其一我们知道步家遗孤是个公子,其二知道这个步家少年还深得他的爷爷‘吾扶公子’步更寒的真传。”
拂霜脸上表情有些奇怪,道:“这人当真病的不清,明明是男子,为何要扮作女子,扮作女子了还那般……”
源狼接口道:“还那般惊为天人,美艳无伦。”
拂霜眨眼道:“堂主本就知他是个男子?”
源狼笑道:“哦呀,第一眼就晓得了,虽然步家公子扮的神形俱在,可男人和女人有本质的不同,就像你女扮男装,想来很多人也能一眼看穿的,呀,还有佟佳小姐也是呢。”
佟雅渊初见步蘅的不协调感便由此而来。
拂霜哼了一声,又道:“那他扮的也太像了吧。”
源狼道:“这应是传说中的步家秘方之‘凤返’,想当年‘吾扶公子’的易容绝技之一。”
拂霜道:“所以堂主说他深得‘吾扶公子’的真传。”
源狼道:“这些都是小处,他的身手才是大端,虽还未看他使什麽步家功夫,但是从他的轻功便见端倪。”
源狼顿了顿又道:“他倘若要使正宗的步家功夫,那碧帛玲珑便一定会出现的,。”
拂霜疑道:“为何?”
源狼摇了摇头,道:“我且听我师父说的,主上好似也言过。”
他侧首瞧着拂霜,笑着道:“所以步蘅便是碧帛玲珑的唯一线索,现在小霜要更加小心仔细地监视他们,一有异常,速回报告。”
拂霜摸了摸腕间两只金环,拱手道:“属下得令。”虎口处还绘着淡淡的图纹,赫然两只高昊朱雀,在破晓的稀松晨光下,呼之欲出。
源狼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又喃喃道:“有点想不明,他身为步家的人,怎会进的重光堂。”
这只有来东日和步蘅自己能回答了。
十五那日,拂霜便已奉源狼之命,混进月圆之约,自步蘅与佟雅渊落水,对两人行踪了如指掌,抓他们进寨也是早有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