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原是假凤与虚凰 壹 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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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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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雅渊即没入登安溪中,意识顿失,只隐约感觉有人紧紧揽着自己的身子。
秋阳干燥。佟雅渊眼里一阵刺痛,渐渐清醒。她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大口的江水,吃力地坐起身来,手里紧紧拽着那尾箫,她见悬于箫上的玉佩不见了,不禁皱了皱眉。佟雅渊四下一望,发现自己已身处在一片松软的沙质河滩上,不过十几尺外,正有河水拍岸,荡碎作响。
佟雅渊的身畔还躺着一人,她定睛细瞧,不是昨晚与自己峙立不下的步蘅姬又是谁?步蘅闭着眼,极臻睫羽上还挂着水珠,她的脸在江水的涤浣下,妆容尽卸,娇媚之气敛去大半。一张白净素颜,轮廓更深,愈显清雅俊美。佟雅渊心中甚疑,忖道:“这女子昨晚那般娇俏艳媚,现下怎又英凛朗秀起来了。”转念又想昨晚步蘅虽言欲与自己一较高下,可直至落水终不出手,以静制动固然可算其原因之一,但实又让人感觉其中另有蹊跷。
步蘅的衣裳湿了大片,也甚是不整寥乱,衣口被松松略开,如玉削成的双肩隐露于外,佟雅渊见她此刻衣冠不齐,念其一介弱女,若有人途径此地,被瞧见这般模样甚是不妥,于是上前想为她撩好衣裳,无意中瞥见步蘅的锁骨间隐隐有图纹,原来是一朵用铁物烙刻的怒放菊花,花心处好似盘珞一字,色泽如肤,疑为天成印迹。佟雅渊的手一触及步蘅的衣服,就顿住了,她的手已被步蘅抓住。
步蘅簌地直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佟雅渊,一字字道:“公子这要作甚。”佟雅渊先是一怔,迅即沉脸,使劲一抽手,兀自向河堤上走去,心中暗道:“这女子看着纤弱,劲却着实不小,但这般反应也是常理,毕竟她是个女子,自有矜持,而我也莽撞了。”
步蘅瞧佟雅渊的背影,莞尔一笑。她掠去了粉色的深衣,余一件中衣,她用手理了理头发,取下了一支花簪,塞在腰间。发髻被解开了,披散在肩上,阳光下,青丝似绸。
佟雅渊独自立在坝上,望着茫茫江水奔东而去,不止不息,心中怅然。如今身在何地?爹娘与兄长是否安然?
倾之,佟雅渊一回首,便瞧见了身后步蘅如花的颐容,佟雅渊一皱眉,道:“你可是还想再打?”说着箫已送到身前,步蘅竟笑着摇头道:“公子难道看不出我并非真愿与你过招?”佟雅渊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是来东日的人,自然对我不怀好意。”步蘅叹了一口气,道:“我虽为重光堂的人,可对公子端的没有恶意,我与公子僵持,拽公子下水,完全出于一己私愿,与重光堂毫无关系。”
步蘅瞧佟雅渊的脸色稍缓,接着道:“公子有所不知,我早已厌倦重光堂,极欲寻机脱离,我自幼跟随来堂主,来堂主于我有大恩,我无法明里叛逃,昨日恰逢时机,便出此下策。”佟雅渊眉一扬,道:“你水遁为何拖累上我?”步蘅的脸上罩起一层疚色,道:“我当时并未多想,只知这个机会难得,哪知公子不谙水性……”
佟雅渊依稀记起自己落水后,步蘅惊觉自己确不会水,便紧紧揽护自己,的确不似有害己之心,且说劫持自己兄长的乃是来东日,也并非这女子,佟雅渊默了片刻,暗忖:“这女子也不像什麽大奸大恶之人,随她去吧。”便道:“我且信你这回,你好自为之。”说毕便要走,步蘅眼见她走,佟雅渊忽又回首道;“有一事请教,步姑娘可知这是何地。”
步蘅早料她定会有此一问,转身微笑道:“想来已是出了登安溪,再行个数十里就可以看见大海了。”
佟雅渊道:“那这里岂不离金陵很远了?”
步蘅颔首道:“从这条芡河上行是通向太湖的。”她向右侧的水岔口指了指。果然有一条和登安溪一般宽阔的河道,却几乎被河岸两旁是密密的缄黄芦苇丛隐匿起来了,娇俏的芦苇丛正随风浮动,宛若浪迹。
佟雅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望,思考片刻,又道:“湖州可是在往太湖下行?”
步蘅道:“出了太湖还有好些水路才到,约是一天的水程。”
佟雅渊向步蘅拱手道谢,便顺着芡河沿岸走去。
让佟雅渊意想不到的是,不论她行的缓急,步蘅就好似用一根看不见的线与自己捻连着一般,竟不紧不慢地随走在自己身后。佟雅渊也不睬她,两人便这样行了几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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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是日落西沉,红霞染遍白波似的天际,云也有了好看的层次。延绵数十里的缄黄芦花也见到头,夕风渐吹,芦花四散,芦香四溢,倒是一番景致,缄黄边缘的山边已有深翠色。深山!
归鸟回巢,鸣声思切。暧昧暮色里却有什麽躁动着。
佟雅渊忽然止了步,步蘅也停了下来,佟雅渊向四面环顾了一圈。诃溪水源多发于山谷,可眼前这山谷却十分奇怪,山谷竟是空通的,一座好端端的巍峨青山谷间底部有一个极为宽长的裂口,芡水过此地便是随进山谷穿山而出,佟雅渊暗道:“这地形大是古怪!”
佟雅渊随即扫了对岸一眼,她已闻见芦花丛里发出的几近被自然之声掩盖的细碎动静。
佟雅渊只淡淡道:“莫躲了。”
她话音未落,数十个人影从两岸的芦苇丛里跳了出来,皆是一身朱衣的虎背大汉,两手空空,动作却迅疾了得,眨眼间,他们已将佟雅渊,步蘅二人围住了。
来者不善!佟雅渊冷哼了一声,面上淡然。步蘅却莫名地畏缩了起来,渐渐靠近佟雅渊身侧。
不知哪人大喊了一声,“大家瞧这个娘们儿顶漂亮的。”
接着,那群人竟兀自骚动起来了。
“那小白脸定是她相好的。”
“竟有自己送上门来的,哈哈……”
“都莫吵了,二爷还在这里呢。”
这一声倒真的有用,七嘴八舌的大汉一下便静了下来,从大汉中缓缓走出一少年,也是一身干净红衣,他身材瘦小,深沉暮色下,他的脸让人瞧不清。他在佟雅渊身旁转了转,又在步蘅身边踱了踱,干咳了几声后,忽然开口道:‘都是不错的货色。”
大汉们早已跃跃欲试,现下便要向佟步两人扑过去,步蘅好似害怕非常直往佟雅渊身后躲,佟雅渊这才回眼瞧她,惊觉步蘅虽已躬身缩行却是几乎与自己一般高,又见她楚楚可怜,颤若寒噤,心下不觉哑然失笑,佟雅渊昨日已知她武学造诣,实于己有过之而不及,现下瞧她这般,只能暗叹这女子娇花怯宁,又稀奇古怪了。
步蘅忽娇声道:“各位好汉,这是要做何。”
“劫色!”二爷突到她眼前,又悠然道:“你们好走不走,上了我们红鸟帮的盘,自认倒霉,姑娘。”
步蘅身子一颤,好似掩面呜咽起来,二爷脸上好似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他决计瞧不见云袖下步蘅的笑意。
大汉们的眼光更是肆无忌惮,已在步蘅身上打了不下六百个来回,步蘅绝色倾城又加此刻娇媚羞呢之态,实引这帮红衣大汉浮想联翩。连佟雅渊都感那些肮脏视线,心下一阵恶心。
二爷一扬脸,抬头又对佟雅渊道:“你嘛,想必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劫你去,让你家员外拿钱来赎。”佟雅渊这才瞧清他,柔和的五官甚是秀气,一丝烟火也觅不着,实不像一个匪帮贼窝的头目。
佟雅渊瞥了他一眼,只道:“那你想是要失望了。”箫便穿手而出,直踩二爷的左肩,谁料那瘦弱二爷身手竟也不赖,反应极快,之前还负手身后,此时已二手一张,两束赤金光芒在薄眠月色下分外耀眼,他的双腕上赫然两只宽杳金环,他左肩一沉也就躲过了。佟雅渊抄手取箫,却不再去纠缠那二爷,而是一转身,便向围身的大汉们击去。
谁料这时步蘅脚一软,就要瘫倒在地了,佟雅渊忙收箫搀她,她倒真已晕了过去,佟雅渊皱了皱眉,后只觉瞬间眼前晕眩,也难以站稳了。原来,二爷已逞其转身之际,点中了她脊背大椎穴,片刻,佟雅渊竟也倒了下去。佟雅渊实在料不到这一切太突然!
二爷看了倒地的佟雅渊,又看了看自己的两根手指,随后一挥手,道:“把人抬回去。”说着便兀自向山谷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身后便沸开了,他回过头来,皱着眉直直瞪着那些大汉。
为了“争夺”步蘅的“抬回”之权利,红衣大汉们内讧不断,骂声也不绝。
“什劳子的,莫要用力挤,你们去抬那个小子。“喊话的大汉已是满头大汗,不知是激动兴奋有余,还是劳于几欲要挡住不断向昏倒的步蘅涌来的人潮,他卷起袖子,张开他那两条粗长的手臂,样子甚是滑稽。
“揍兴,嘛要俺们去抬?“这人是个天津口音。
“就是,就是。”众人七嘴八舌的复合着,可他们脸上纵有不平愤愤之色也已被投眼温香的猥亵之态覆去的一干二净了。
………………
二爷不觉摇了摇头,无奈自道:“堂主大人的红鸟帮还倒真有鸟儿样。”
于是他又快步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