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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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拥挤的客店,喧闹的市井,衣着破败的散兵游骑旁不时呼啸而过的是鲜衣怒马的车队,昭一旁看着,她就像个旁观者,离得再近也隔得老远。碧淼来唤她下楼用餐,为免无谓的关注,她用一袭白纱遮面,尽管面纱掩盖住那绝世容颜,但昭飘缈的身形及与生具备的气度仍不免让人侧面,有人驻足自觉地给她让路。
碧淼护在昭的左右,锐利的双眼注视着四方每一个人的动作,她冲向昭让路的人微微点头以示欣赏,对那些口出秽言者均给以苦头,只手法巧妙让他们有苦说不出,她的左手紧握刀鞘,毫不怀疑一有风吹草动她会立马出手,她表现的就像个护崽心切的母鸡,尽管她保护的这个人武功已臻化境,但碧淼还是怕她会受到伤害。
昭突然停住身扭头向后看,碧淼差点撞上她,忙止步,提刀于胸前,警惕地问:“怎么了?”
昭眨着眼睛,长长的黑睫忽闪,望着刚擦身而过的身影思索道:“那个人像是见过。”
碧淼端详了一会背影,遂摇了摇头:“没有印象。”
昭:“他的背影很熟悉,最近我应该见过他,只是……在哪里见的想不起来。”
她们已离雅间不远,那里用竹帘与大厅隔开,有人从里面走出,“小姐!”小蝶唤她,随手掀高竹帘方便她进入,昭瞧见柏儋,墨翟正坐在榻上,见她进来后,他们起身离席,昭摆了摆手,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不见陆启风?”最近他就像她的影子,只要有日光的地方就能见到他。
小蝶正用软布擦试着筷碟,闻言恭敬地回道:“陆公子说遇见熟人,一会再来。”
“嗯!”昭点了点头,她注意到柏儋脸上又显出不赞同的神色,他依然什么也没说,她望了众人一眼,他们对陆启风颇多顾忌,特别在得知他大哥是峨眉掌门后,碧淼曾担心地说:“这样是否在引狼入室?”昭向众人解释:“陆启风对昆仑虚没有恶意,他和他大哥不一样。”她知道这样的解释并不令人满意,她理解桃林一役对昆仑虚众人来说映象太过深刻,除了身体的痛疼,中原武林对昆仑虚的仇恨如蛊毒一般令人心悸,最后她说:“如果你们不放心,我会让他离开。”当时小蝶嘟哝着:“那可不容易。”
菜上得极慢,小二显然分身乏术,昭安静地坐在榻上啜饮着面前的茶汤,她听见隔壁的食客向店家抱怨,她还听见有人谈起这次婚礼的铺张。昭轻轻放下茶杯,小心地扫视了一眼众人,她发现自己仍然在意,只是不愿予外人知道,她或许一直用淡漠冷静欺骗所有人,也包括她自己。
食客甲:“丞相嫁女排场如此大,前些时日皇室宗亲的婚典就寒碜多了,也不知这江山是谁家的?”
食客乙:“嘘!轻声点,小心隔墙有耳。”压低了声音:“听说了吗,鲜卑单于大婚后极可能挥师南下,到时这大晋江山还不知会怎样?”
食客甲:“这是哪里来的消息?我怎么没有听说,老兄你又在危言耸听,据说那单于尚年幼还不及婚配年龄。”
食客乙:“唉!老黄历了,听说原先那个单于为避内乱,恐鲜卑分裂将皇位让于兄长慕容皝。”
食客甲:“还有这等奇事,竟有人放着皇位不坐,在下还是头次听闻。”叹道:“听说慕容皝从不掩饰对大晋的觊觎,此人为王确是晋之憾事,不过……我们的公主不是鲜卑的国母吗,这事她也不管管?”
食客乙叹了口气:“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唉!宇文一族大势已去。”
“婷姐姐。”昭忆起长安城里瑰丽的牡丹坊,草原上壮丽的落日,那铺满晚霞的天际仿佛永无尽头,还有大棘城漫天飞舞的雪花令她难忘,昭沉浸在往事里,陆启风走近坐在她身边也没注意。
陆启风一进雅间便注意到昭似在想着什么,他走近她,在其身边的空榻上坐下,对柏儋的不满,碧淼的敌意统统视而不见,就像他对昭说的那样,别人的想法从来不在他考虑范围,他在意的只有她,他凝视着昭的侧脸,“她美丽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那里面都装着谁?那里可有我的身影?”他细细剥了枚虾仁放于昭面前的碟中,他告诉自己不用着急,因为他有的是时间。
世事如棋局,没人能料到命运的下一步怎么走,当晚陆启风便被人从客店里掳走,他没想到这么快会离开昭的身边,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事,他听见弓弦的轻响声本能的跃起,牵扯到肩头的伤口,他轻轻皱眉,脚步稍顿了一下,一只短箭正中他的右臂,箭尖被抹了药,因为很快他就觉得晕眩,他大叫着昭的名字却发现已出不了声,他耳中听见的最后声音是小蝶的尖叫,神志迷失的刹那,他想究竟是谁?不管是谁,自己都不原谅他。
昭梳洗过正准备就寝,听见小蝶的尖叫不由起身,“小蝶在哪?”她问。
碧淼愣了一下:“她去给陆启风换纱布,难道他对她……”一脸的愕然,随即怒道:“我就知道这小子居心叵测,这次定不饶他。”
昭不待她说完穿上外衣一跃而出,陆启风的卧室离她的不远,只几个起落昭便跃进屋,她发现小蝶仰面躺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支短箭昏迷不醒,陆启风却不见踪影,昭将小蝶扶起,轻轻摇晃,她双眼紧闭。
“可能是迷药。”柏儋与墨翟也已赶到,墨翟走近,小心地从小蝶胸前拔出短箭,于鼻端嗅了嗅:“是迷药,只是不知谁会这么做?”
碧淼怒容满面:“还用说,除了陆启风还有谁,定是他干的。”
昭静立一旁没有说话,墨翟摇着头:“这迷药配制与一般不同,应非寻常之物,用药之人拿捏极准,陆启风恐做不到。”
“依我看。”柏儋沉吟道:“小蝶非陆启风所伤,而是另有来人,他们的目标不是小蝶,小蝶只是碰巧撞见。”
墨翟点头:“陆启风的外衣还在,他若故意也不会只穿亵衣行凶,可能他去追人,或者……”停顿了一会,语气并不肯定:“或者他被人掳了去。”
昭的眉头轻蹙,柏儋望着她,宽慰道:“少主勿虑,陆少侠功夫不错,应该无忧。”
昭静立并不应声,陆启风曾说过有生之年绝不会离开她,她不在意,但知他确是真心,她虽然不能予他爱情,却无法在他安危之际弃之不顾,她转身面向众人,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不管怎样,我须寻到他,想来他还未走远。”她停顿了一下,直视着柏儋:“他若自愿便罢,若不是我不能不管。”
柏儋点了点头,昭的嘴角溢出笑意,知他已经同意,她在意陆启风,但她更在意这屋子里的人,她向碧淼摆了摆手:“碧淼你不用去,留下照顾小蝶,我不在时你们小心些。”
柏儋:“少主放心。”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跃起,柏儋只觉眼前一花,屋内已失去昭的身影。
碧淼赶到窗口,只见昭的身形在月色里一闪而过,柏儋走至她身边,望向窗外:“少主说得不错,你跟不上她。”
月正十五,昭跃上客店最高处极目远眺,北方似有淡淡的人影,她轻啸一声,运起“问天九式”急急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