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三十四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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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
    室内燃着香,炉火很旺,宫人们垂着头,手里捧着各类药具,步履匆忙,一缕光线从半合着的门缝中挤入,带来室外明媚的日光。有内官小心地快步走进,厚厚的地毯上悄然无声。
    宇文婷靠在几旁,手撑着额头,神色略显疲惫:“什么事?”
    内官:“大晋右都尉李毅将军求见王后。”
    宇文婷抬起头:“哦!去传他进来。”
    不一会李毅便在宫人的引领下步入室内,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满脸憔悴。
    宇文婷有些诧异:“出了什么事?你这是怎么了?”
    李毅上前一步,单膝跪倒在宇文婷身前,激动道:“公主,昭不见了,我已派人城里城外连找了三天,一无所获。”
    宇文婷很吃惊:“昭!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她怎么会不见?”
    李毅:“三日前我与昭于城外赏雪,她回去取剑便一去不返,三天来一直杳无音讯。”
    宇文婷:“已经三日,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李毅:“这几天我日日前来,无奈宫中侍卫抵死不让我见您,也不告诉您,我无法可想。”
    宇文婷勃然大怒:“来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报我?”
    内官急忙上前,慌忙道:“王后口谕,近期内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宫。”
    宇文婷皱着眉:“是了,我是这么说过。”略显疲态:“你下去吧。”内官恭身退下。
    宇文婷叹了口气:“打猎回来不久,单于就病了,我恐他病重的消息外露,下令宫禁,自己倒忘了。”
    李毅满脸焦急:“公主……”
    宇文婷挥了挥手:“你不用担心,放眼天下,能胜昭者廖廖,她不会有事的。”遂扬声道:“来人!传京城守备速来见我,快去呀。”
    炉中炭火不时发出“噼叭”声响,炽热的火苗于李毅眼中也显黯淡,他心急如焚地坐着:“昭绝不会无故失踪,她遇到了什么?她被何人绊住?她在哪?”
    宇文婷望向李毅,他用玉簪束起的头发略显凌乱,腮边露出胡茬,衣裳似已几日未换,袍摆因骑马布满污渍,满脸焦虑不安。
    宇文婷只觉思绪纷乱,头昏脑胀。单于的病重,昭的失踪,恪的王位,各部长老暧昧的态度,王子们的虎视眈眈,京中大臣的缄默,自己的孤立无援,根基不稳,所有的一切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再无心力去安慰李毅。
    内官急步走入,打破了室内死样的寂静:“禀王后,京城守备窦夫到。”
    宇文婷:“快让他进来。”
    窦夫一身盔甲大步走入室来,于宇文婷案前恭身行礼:“王后,您找我?”
    宇文婷:“你是京城守备,大棘城近日有什么异样情况?城内有可疑人士出现吗?”
    窦夫:“回王后,连日大雪,众人皆闭门不出,没有可疑情况。”
    宇文婷逼视着他:“我妹昭,三日前突失踪迹,你们有何线索。”
    窦夫一怔:“此事下官不知,王后需要的话我可派人挨家挨户寻找。”似想起了什么:“对了,三日前傍晚北城门处有人打斗。”
    宇文婷:“哦!知道是什么人吗?”
    窦夫:“当时雪太大,附近士卒赶到时,已不见人影,只听说是一红衣女子和一群人相斗。”
    李毅神情焦急:“昭那日穿的便是红衣。”
    宇文婷:“那群人是谁?你可有消息?”
    窦夫:“那些人似中原人士,有人识得其中一人象是三王下属,他们自称是什么峨眉派的。”
    李毅急道:“峨眉!公主,峨眉前掌门大半年前横死,他们一直称是昭所为,昭失踪,他们难逃干系。”
    宇文婷点了点头,转向窦夫:“峨眉的人呢?现在哪里?”
    窦夫:“他们当晚便离开了大棘城。”
    宇文婷:“走了!”
    李毅:“公主,既有一人是慕容皝的下属,何不派人去问。”
    宇文婷沉吟:“慕容皝……”
    李毅语气急迫:“公主,昭是您义妹,她可能危在旦夕,现在能救她的只有您。”
    宇文婷摆了摆手:“我知道,我怎会坐视不管,窦夫。”
    窦夫欠身:“下官在。”
    宇文婷:“从即日起暗中搜寻昭,不要声张,严查所有城内城外的汉人,遇到峨眉派的人,不论使何种手段,统统抓来,我要亲问,你知道了吗?”
    窦夫:“下官明白。”
    宇文婷:“你下去吧。”窦夫恭身退去。
    宇文婷略一思索:“来人!传我命令,授使臣仪仗,前去龙城问询慕容皝。”
    内官:“使臣去龙城后,皝殿下若问起大单于来,怎么回答?”
    宇文婷瞥他一眼:“怎么回答还用我教你?”
    内官愣了一下:“恕臣愚钝。”
    宇文婷语气渐严厉:“你这官是越当越回去了,大单于还能怎样?自是身体很好。”
    内官神情紧张,唯唯诺诺地退下。
    一名宫女脸色慌乱,急急忙忙地跑来,宇文婷看着她跪在面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快说。”
    宫女:“单于醒了,要见王后。”
    宇文婷略向李毅颔首示意,便转身急忙向后院走去,李毅望着一长队宫人紧随在她身后,匆匆地拐入高大的屏风,消失不见。
    余香袅袅,室内极安静,透过窗,一队全身武装的卫士神色凝重,快步穿过庭院驱赶正洒扫积雪的仆役:“王后有令,任何人严禁出入宫庭,有泄露宫中消息者,斩!灭三族!”
    龙城王府书房,侍女正向火炉中加炭,火苗突然爆起,四溢的火花溅在小侍女手上,她张嘴欲叫,年纪较长的侍女忙紧捂她口,俩人紧张地看向倚靠在暖榻上的慕容皝,榻侧静立着一身灰衣的隐。慕容皝正专注看信,并未向这边望来,俩人松了口气,侍女将火炉盖上,悄然退下。
    慕容皝突然问:“陆正疾他们走了吗?”
    隐恭敬道:“回殿下,五日前便走了,陆启风与他一道。”
    停了一会,慕容皝:“你觉得陆正疾这人怎样?”
    隐:“变化不定,让人难以琢磨,隐有霸气,恐非久居下位之人。”
    慕容皝:“……是吗,他向我借兵,你说借是不借?”
    隐想了想:“晋之朝庭风雨飘扬,扶风氐帅齐万年率众反晋,如星火燎原,我鲜卑现兵强马壮,天下重分便在眼前。陆正疾野心不小,若予他机会,恐将来不利鲜卑。”
    慕容皝:“说得不错,不过他才刚送来一份大礼,如何回他颇伤脑筋……”
    隐沉默。
    一名士卒急步跑了进来:“禀殿下,大单于使臣至。”
    慕容皝坐起身:“单于使臣?京中难道出事了?来呀,更衣。”
    使臣穿着厚厚的裘服,一旁大单于的节杖高高举起,率众傲立于府前。
    慕容皝以亲见大单于的礼节行礼:“请问使者,远来我龙城有何事?可是大单于身体……”
    使臣打断他:“京城一切安好,大单于身体康健。大单于让我问殿下,龙城雪后情况怎样?百姓是否遭灾?”
    慕容皝:“回大单于话,预备得当,龙城并未有患,大单于的仁厚关爱,龙城上下无不感激不尽。”
    使臣:“大单于还让我问你,可曾见过王后妹妹,一名叫昭的女子?”
    慕容皝一愣,慢慢直起身,拍了拍袍摆沾着的微尘:“你们是王后派来的吧?”
    使臣脸上现出不自然。
    慕容皝:“既是王后派来,为何敢用大单于仪仗?你可知罪。”
    使臣:“大单于赐王后特权,事出紧急可……”
    慕容皝:“紧急?紧急什么?丢了个女子吗?冒充单于使节,如同欺君,按律应凌迟处死,你知罪吗?”有士卒上前。
    使臣有些着急:“我,我有单于手谕,谁敢造次。”士卒犹豫了一下。使臣又道:“有人亲眼看见王后妹妹与殿下臣属在一起,此后她便不见了……”
    慕容皝不待他说完:“王后这是想给我编排罪名吗?大单于还在,她便公然屠害王子,构陷宗室,她以为她是吕后?你们这些人助纣为虐,不要忘了,鲜卑,永远是我慕容氏的天下?”
    使臣被他的咄咄逼人迫得连连后退:“你,你……”
    慕容皝:“恕我有事,不送,你回去告诉王后,她不能只手遮天。”说完大踏步跨进府门,王府士卒紧随其后,沉重的大门于使臣眼前“啪”一声阖上。
    使臣于门外气得直抖:“你,你,你们……”
    慕容皝脸色阴鸷:“单于肯定出事了,去查。”
    “遵命!”一人飞快地离去。
    慕容皝突然起脚,一名宫人被远远踹飞:“挡我道的都得死,拖下去,杀了。”
    突遭横祸,宫人吓得大叫:“殿下,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殿下,饶命,饶命啊!”早有士卒上前一把将他拖走,他的叫喊声渐渐远去。
    慕容皝余怒未消,大踏步迈入大厅,众人小心伺侯,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不当心小命难保。
    山势高耸,直插云霄,四周云雾弥漫。昭缓步向上,她的身边云彩在飞速流淌,白云环绕着她,周围的一切显示着不真切的诡异与梦幻。一阵风吹过,云彩随风流散,山顶一个人影渐渐显露出来。昭向他走近,云雾忽然涌起,大风将她的衣裙吹得直响,当云雾渐渐散开,弘在山顶凭风而立,他乌黑的发未束,于风中飞舞。
    昭惊喜:“师父!”
    弘回头,他的全身仿佛放着光:“昭,你回来了。”
    昭向他跑去,一头冲进他怀里,激动地点头:“嗯!师父,我真想你。”
    弘轻抚昭的长发:“你回来了就好,你记住以后要勤练武功,修身养性,“问天九式”别拉下,多留心麟,他长大了,碧淼和墨翟又吵架了,你救下的那只小鹤养好了伤,飞走了……”
    昭抬起头:“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弘淡淡一笑,笑容飘渺:“我要走了。”
    昭猛然一惊:“走,师父要去那?”
    弘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远方,云之深处,雾朦朦一片:“我该去的地方。”
    昭:“不,师父不走,师父哪也不去。”
    弘爱怜地看着她,狂风大作,云层翻舞。
    “师父别走。”昭于惊恐中醒来,猛地睁开眼睛。
    水汽缭绕,四周氤氲着一层薄雾,温泉中洒满玫瑰花瓣,隆冬时节极为罕见。水温很高,昭感觉全身酸痛,她庆幸刚刚的一切只是个梦,一个冗长又心悸的梦。
    昭向四周望去,这里应是处山谷。她记得曾在雪地中昏倒,谁救了她?这是哪里?她为何会晕倒?无数的问题。
    “有人吗?”她问,久久无人回应,昭从水中起身,用布擦干身体,岸边放着的一套素白锦袍,她自里而外穿好,走了几步:“有人吗?”只有山谷回应她。
    昭坐在岸边的大石上,静下心来,捏个口诀,屏息运功,丹田里空空如也,这一惊非同小可,她那一身傲人的功力,她苦练多年的“问天九式”哪里去了?她感觉就像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突然变得身无分文,没了武功,她十六年的生命只是虚度,怎么办?
    昭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再次屏息运功,内息空旷,什么也没有。昭心慌意乱,先前无论是被人陷害,还是被打入深谷,又或受到高滟胁迫,也没有现在这么慌张,她蹙眉细想,毫无头绪,这到底怎么回事?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啊!”昭仰天长啸。山谷回音不绝于耳,余音袅袅。
    不知过了多久,昭终于平静下来:“先出去再说。”她想:“师父定有办法,还有李毅,他肯定担心了。”
    挥散脑中不安的纷乱,昭缓缓起身,四处打量,离温泉稍远,积满了厚厚的雪,一条干净的石子小道向前铺展,远处的道旁种满梅树,迎霜傲雪的红梅正吐露芬芳。
    昭徐徐走进梅林,素白的锦袍与鲜艳的红梅相映成趣,如丝的黑发披了一肩,长长的垂在身后。一截梅枝斜逸而出,昭凑近去嗅,只觉幽香阵阵,沁人心脾。
    昭的身后,一衣着华丽的高大男子正慢慢走近,她毫无所觉,男子望着树下的昭,五官深邃的脸上溢出丝微笑,他上前几步,拦腰抱着她,于她耳边亲密道:“你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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