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秋卷  第十九章 层冰积雪曾摧残(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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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层冰积雪曾摧残(下)
    “猫?”蓦然看见四儿抱着的那只白猫,出来迎接表哥的上官慕苏眼睛一亮,“哥哥,这猫好可爱!”
    “等等,先让下人给洗干净了。”慕容谦益抬手来制止了慕苏对猫的爱抚,略有些疲惫地靠上的躺椅,“苏儿,一个人在府里可还住得习惯?”
    “难不成表哥你是看苏儿寂寞难耐,带了这猫儿回来?”慕苏笑得大方而美好,玩笑似的行了个礼,“苏儿这里谢过表哥!”
    “罢罢罢,你这丫头,”慕容谦益对这等跳脱性子有些不习惯,略略按住太阳穴叹了口气,便起了身,“我还有些公务,慕苏,若是少什么胭脂水粉的……我也想不起来,罢了,你自己逛逛。”
    “包括铁琴楼?”慕苏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慕容谦益却略微正色,一思忖道,“铁琴楼……若是你想看什么,对哥哥讲吧。”
    慕苏似乎有些泄气,但还是点了点头。慕容家虽然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铁琴楼是藏书之地,也不是女子可以随意走进,更何况其中多少古籍善本,慕容谦益不让慕苏进去,倒不是他藏私,更主要的倒是他实在担心这小丫头给他惹出什么乱子来。
    慕苏这小丫头自然是不行的,可是如果是其他的女人呢?
    ——珞寒,若是你,谦益倒是极愿意请了入内一观的。
    云徽清现下自然不是在慕容府中,却也确实已经出了宫,只不过是在忙着另外的事情,另外的,慕容谦益不知道的事情而已。
    白花花的银子搁在柜台上,遮着面纱的白发女子素手轻点,腕骨上一只精致的银钏子看得那掌柜两眼发花。
    “夫人,虽然小的家里确实是不得不卖掉这产业,却不只是为了钱财。行医救人是……”柜后转出的中年男子略略推开她放下的银钱,她却不待他说完,递来一张便笺。
    一年之后,那间小小的医馆已经改了名字,叫做素问堂。沉默而不张扬地义诊、施药,却也会渐渐有达官贵人请去问诊。一切都没有变,依旧是原来的掌柜,原来的大夫,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医馆就一直那样沉默而安静地伫立在轩京的大街旁。
    没有人知道,这个平凡的小小医馆,已经是换了主人的地方,而那个真正可以做主却总是放手的神秘女子,正坐在轩京某一位高官府中的厅堂之上,静静地品着茶。
    “清闻贵府藏书浩如烟海,不知可否一观?”
    承仪二年的正月依旧是寒冷的,不比她一年前到来的时候暖和一分一毫,只是当年朝政最大的议题是国葬,而如今,又回到了最老套也最无法解决的问题——春汛。春汛这种题目她从前便一直是听过的,慕容谦益从前主持礼部,更何况杨安和还来抱怨过,他确实是也没少听过户部和工部之间就这样的问题无数次的辩论。
    北州冬季的气候实在严寒,一年四季不要说南州,便是比起东州这样地方,也要冷上不少。难得此地因为多有积雪山峦而不缺乏河流的滋润,这若说是利处,便是土壤肥沃,可以种植庄稼,但是春天冰雪一旦融化,上游支流河水便会迅速增多,千支万流汇集起来造成下游河水暴涨,成了春汛之祸。
    说起来,这河工是年年大修月月小修,乃至日日夜夜小打小闹地修补着,朝朝代代,她也记得自己当政的时候曾经拨过银子去治理,但是若不是因为成效不著,也不必年年都放在朝会上破坏掉一年的起首。或大或小的绝堤每年都要冲毁数千万良田,这是摆在所有帝王面前的难事,不得不做,却做不利索。
    此次关于春汛的争论依旧是云徽清和慕容谦益都已经听厌烦了的两个方面——拨款和方案。
    正如慕容谦益曾经对杨安和说过的那句大俗话,“总是在要钱”——不错,这样的工程永远在要钱。
    而钱财支持上,工部也永远是在一边禀报自己修整了多少河堤,一边责难户部拨给的银两少到可怜;廷上的云徽清看着那个虽然是工部侍郎却已经独当一面的陆千机站在那里静静沉思的神态,她自己则是继续听着户部,今日是替告病的杨安和来参加朝会表态的一个年轻的户部侍郎,像她所熟悉的那样,一边斥责工部的中饱私囊,一边对着御座上的九五之尊哭这国库的捉襟见肘——这样的情形,除了在凌越朝女帝大幅削减后宫开支之后略有收敛,其他时候永远是不会改换丝毫的一套言辞。至于第二,永远是治理的方法。关于这个到底该堵还是该疏的问题,也不知道是众臣僚过于聪慧,过于见微知著,还是习惯了上纲上线,总之每一次都很容易就会从河工问题滑向治国之道,而稍稍一注意,就又会成为关于民意之类的老话题——对此,云徽清和慕容谦益都听得厌倦。
    下朝之后,也就是方才,他们二人又因为此事略略论了一场,但是多少帝王都没有解决的事情,他们二人也不过就是议论一下,发现彼此观点极其相近罢了,除了打算明日再联名上折子,也就暂时歇下这个话题。
    于是乎,她推过来的便笺上写着这样的文字。
    她问他借书?慕容谦益想起曾经对着铁琴楼,自己的心思,略略有些动容。
    “珞寒,谦益不过是汗牛充栋,只是怕唐突了。若是珞寒不嫌弃,要查些什么书籍,尽管来寒舍便是。”纵使心里藏了隐秘的欢愉,他依旧低了眉峰,缓缓言来。
    云徽清略略一扬眉,二人起身来,慕容谦益带她绕过回廊去,也缓缓地穿过整个慕容府。慕容府是世家,也是诗礼传家,当云徽清站在慕容府的藏书楼——铁琴楼下,她抬起头,带起一个莫测的眼神。
    林立的书架之间,墨香悠然,她自其间取下一卷泛黄的集子,翻过薄而脆的纸页,仿佛在抚摸情人的面容。
    蓦然回首,她递给他一张纸,问道:“女帝传记如何?”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珞寒,都写得差不多了,但是开头……终究是难事。”
    二人同供职于翰林院,云徽清却是个闲人,也不插手,也不参与,淡淡地游离其外,而慕容谦益也不想打扰她,于是就由着她继续在门下省的事情上纠缠,主持联席,主笔记录。
    所谓联席,事起几月之前,尚书右仆射慕容谦益与门下侍郎云徽清二人提议,三省正式开始对诏敕进行联席会议。联席解决了三省之间不断的相互批驳造成的浪费,很快演化为三省长官之间长期的“政事堂”制度,云徽清对这样的改动显然是满意的,慕容谦益和章策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但是,被挂在秘书监一职上的前任门下侍中余正平却总是觉得不舒服,麾下苏御史等一干人等继续着御史台的权力,潜移默化地试图威胁云徽清的行事。她对于这样的事情不想花费心机,慕容谦益看得久了,却觉得这样的继续,让他觉得无法继续纵容下去。
    “余正平在府里开了宴会,要珞寒你我同去。”慕容谦益在她背后静静地说道。
    她略一侧首,终于还是转回头去继续看手上的书。良久,缓缓坐下,写给身边之人一行字。
    “你的师父——们?”慕容谦益看着那张纸条,“要来轩京?”
    没听说她还有这样的江湖身份,也不知道她哪里来这些牵牵扯扯,慕容谦益没有问出口的一句话是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云珞寒居然就要推掉余正平那老狐狸的宴会?
    云徽清淡淡颔首,他没有说出的话语她都在心里看得一清二楚。
    慕容谦益一笑,将那本集子放在她手中:“那我也就推了。”
    云徽清抬起头来,她坐在那里,本该是让他俯看的角度,但是蓝紫重瞳间蓦然一道光华,他却看不真切。
    一道白影,静静恍惚过层层的书架,灵动娇俏早不似一年前的光景。而书架间一袭如墨轻衫蓦然矮下身去,似乎是想要逗弄一番,却不敢出了声音。就这样一个瞬间,那白影一闪而过,而墨色衫子的少女轻轻站起身来。
    浩如烟海的书籍后面,明亮而无奈的目光望着在那一对男女,神情寂寥漠然的女子静静地握住一卷古籍,而那儒雅翩然的男子只是静静望着她的眼睛。
    那墨色衫子的少女看得心中寂寥,终于还是,一语未发。
    (请大家注意上官慕苏这个小丫头……温情戏可跟她很有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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