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各方心思（下）
    南荆楚王的名声，花青玉自然也听过的。
    在那些声色犬马的场所中，“卿楚”这个名字是时常拿来说笑的，就算有时不明说什么，那言语神色中的暧昧也足够让人笑闹一番的。
    花青玉也曾经怀中揽着笑意妩媚的美人，说着这南荆楚王是他“同道中人”的话。
    只是，到底是不是“同道”，又有谁说得清？
    到底那个纨绔子弟的楚王爷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谈笑而已，何必深究？
    见到四铁卫的时候，花青玉只当是荆帝用着楚王的名义罢了，毕竟谁都知道，南荆楚王向来是不干涉朝政的。
    所以，在见到那位“楚公子”的时候，花青玉是怎么也没有将其与“南荆楚王”联系起来的。虽然的确至荆帝御宴之后，就有传闻说是南荆楚王，倾城国色，却也没有想到居然长得这么……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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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一眼那个若无其事坐在主位之上的人，花青玉勾了勾唇角，笑意中渗透了几丝讽意。
    ——这个人如果真的是个不晓世事的纨绔子弟，他花青玉就把头看下来给人当凳子。
    花青玉向来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就在将这位“楚公子”和“南荆楚王”完全对上号之后，花青玉基本上就将自己先前的假设尽数推翻了。
    不论是初见之时那一双美丽却又极为适合握剑的手，还是那温润又恍惚裹着寒彻的气息，再加上那样倾城绝世的容颜，不论哪一样，都明明白白地让花青玉本能地觉得——危险。
    也许，这世间真的有一种，生来便有一种天成的气质，令人臣服，一如现在坐在上位的那个人。
    这样的人物，无论如何都不适合正面对抗啊。
    花青玉上前一步，对着卿楚一拱手，道：“花青玉单凭楚公子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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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下面的似乎回过神来，看到他坐在主位之上，有些面上纵然有些不满，看到他身边的四铁卫的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卿楚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看来这次四铁卫做得还不错。
    最后卿楚将目光移到了下首的花青玉身上，只是，卿楚还没有开口说什么，花青玉却已经开口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宁还跟他提过，这八帮十九寨的各大帮主寨主基本都已谈妥，只是，这位二当家，实际的做主人，态度却一直有些含糊不清。
    现在居然变得这么爽快了啊。而且，居然是“楚公子”，而不是“楚王殿下”。卿楚微微一笑。不得不说，这个花青玉还真是个聪明人啊。
    卿楚此行江南，名义上只是私自出行，与朝廷没有半点关系，这也是因为卿楚想用所谓江湖的方式来解决夏木世家。
    该说这个花青玉是体贴还是狡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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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当家的不先看看酬劳吗？”卿楚手执折扇指着堂下的箱子道。
    花青玉一笑，目光没有丝毫在箱子上停留，对着卿楚道：“花某相信以楚公子的身份，想来是不会亏待我等弟兄。”
    “身份吗？”卿楚眼眉一转，对花青玉看似恭维，实则暗藏玄机的话并不怎么在意，道，“这可不一定，我还是喜欢清楚一点儿比较好。”
    说着卿楚折扇就这椅子扶手轻轻一敲，堂下的箱子应声打开。
    “唰”的一声，满满一箱金条，刹那间将整个大厅映得一片金光闪闪，场中一片惊呼。
    尤嫌不够一般，卿楚挑了挑眉，道：“这是定金，各位当家的不妨先验验成色。”
    花青玉侧头望向卿楚，神色莫名。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方法虽然老套了些，不过很多时候却非常有效。这下子大概最后一点儿反对之声也要湮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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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已事毕，不如就由花某做东，为楚公子做东如何？”花青玉道。
    “好啊。”卿楚站起身来，笑道，“来了这江南也有些日子，也没有时间好好尝尝江南风味。”
    “花某必定不会让楚公子失望。”
    跟着花青玉往外走，跟着花青玉的除了木弦和魏飞之外，其余诸人尽皆各自散去。卿楚朝着四铁卫微微示意，四铁卫亦向卿楚恭敬一礼之后，领着那一些随从离去。
    “诶，这位公子是什么人啊？”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魏飞也放松了许多，看着站在卿楚身边的尹天湛问道。
    站在卿楚身边，尹天湛实在并不是一个可以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人。但是，只要你真的注意到他，那么，便是再难忘怀了。
    不论是那一派君子如玉的谦谦风范，还是那眉目之间忍不住令人沉醉的清澄与神秘，都会让人忍不住心下暗赞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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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我疏忽了。”卿楚笑着道，“这位是尹天湛。”
    北楚尹天湛，北楚长公主之子，也是演武场中代表南荆出战，力战群雄，独占鳌头的人。
    任谁看了这样的经历，都会觉得怪异吧。
    尹天湛似是全无所觉，任由众人目光的打量。卿楚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手中青玉折扇轻抵着唇微笑。
    花青玉看了卿楚一眼，似乎还是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径自在一旁引路。既然是跟在卿楚身边的人，那么，要担心也轮不到他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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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楚王殿下今日马到功成啊。”一弯三折的语调，有一种与言语全然不相符的讽意。
    卿楚倚靠着醉仙居楼上的围栏坐着，抬眼望了尹天湛一眼，又将目光移回了楼下的闹市。
    “出钱的事扔给了风逐兮宁家，出力的事给了花青玉八帮十九寨的人，出谋划策全丢给了我，我说楚王殿下，你千里迢迢跑到江南到底干什么来的？”
    看卿楚爱理不理的模样，尹天湛倒是丝毫不介意的模样，大大咧咧地走到卿楚身旁坐下，顺着卿楚的目光望去，嘴上倒也不闲着。
    楼下一个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姑娘一手拿着糖葫芦跌倒了，哭了起来，路过了一个青年将她扶了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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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总算侧过头望向尹天湛，笑得眼眉弯弯，道：“我来看你们凯旋而归啊，这样不好吗？”
    和着那悦耳的嗓音，渐渐弥漫开来的水意，清澈中裹着暖意。
    阳光至身后泄露进来，拂过微微偏过的侧脸，使那面颊精美的线条倏忽之间柔和有如三月的清风，优雅的唇畔掀起温润似水的笑意，在那暖暖的阳光的映衬下，竟然带上了几分恬静和纯真。
    便只是这样看着，尹天湛也觉得自己的面颊似乎也被那阳光照耀，染上了几许热意。
    尹天湛似乎有些受不了地错开了实现，嘴里还是有些不甘地咕哝着：“你都这样说了，我哪敢说‘不好’啊。”
    说着，还有些不太自在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卿楚看着尹天湛微微泛红的耳郭，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尹天湛听着卿楚肆意的笑声，此时却只想吐血。居然这么就让他糊弄过去了，实在是可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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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的，卿楚停下了笑声，悠悠站起来身来，道：“看来，客人似乎已经到了。”
    尹天湛头也没抬，朝着卿楚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你慢走。”
    卿楚走出了雅间，站在回廊上，靠着立柱站着，手中青玉折轻摇。
    不多时，回廊尽头一个身着长衫的人缓缓走近了，正是放在楼下扶起那个小女孩的人。
    卿楚抬眸望向来人，微微一笑，道：“苏杭公子。”
    苏杭似是并不意外卿楚的出现，脚步一顿，目光上下打量了卿楚一番，回道：“楚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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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尊贵不凡的气质，此时出现在他面前，大概也只有那个人了。
    苏杭凝神打量着眼前的人，南荆御宴之后，关于南荆楚王的传闻便席卷天下。
    容色倾城，当日只道是言过其实，今日一见，才知传闻竟是难得的有了一回真实。
    面前的人长发由玉带一丝不苟地束起，垂下的发丝柔顺地落在身后，至那侧脸优雅的线条也可以想见那一张脸该是如何美轮美奂，不可方物。及至那一眼望来，苏杭方才看清那一目水色万里，波光潋滟，一眼便是一个迷离而令人沉溺的梦境。
    只是，更令苏杭在意的确实那莫测的气质。
    唇角笑意温润，水意浅浅，却另有一番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意味；仿佛可以清晰地感知那柔和扑面而来的春风和煦，却又让人唯恐近前一步便是冰凌千里。
    南荆楚王，风流妄为的名声天下皆知，此番一见，苏杭却只觉得心寒。
    此番容貌气质，这个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任由那样的传闻流传了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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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迅速收敛了心神，苏杭朝着卿楚一拱手，道：“不知楚王殿下在此与在下‘巧遇’，有何见教？”
    刻意加重了“巧遇”的语调，带起几分戏谑。苏杭可不会真的天真到认为在这儿遇见卿楚会是什么所谓的巧合。他有来这醉仙楼喝酒的习惯也不是什么秘密。
    也不在意苏杭的直接，卿楚笑道：“我只是觉得对于苏杭公子而言，夏木凛应该并不是明主，而苏杭公子明珠暗投，总是让人觉得有些意外而已。”
    这下子倒轮到苏杭有些惊讶，虽然早就猜到了卿楚的来意，却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没有丝毫客套就说出来的。
    冷笑一声，苏杭道：“夏木凛不是，难道楚王殿下你就是吗？”
    “我是与不是这件事还真是不好说，”卿楚笑得一派怡然，“不过，苏杭公子真的就不怕重蹈令尊的覆辙吗？”
    此言一出，苏杭终于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