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十七章天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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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天池(六)
接下来的日子,卿楚偶尔会去看看宋之言,然后就是被齐亦北硬是拉着说是要一雪前耻。
上一次齐亦北带卿楚去看宋之言,卿楚说是需要一点技巧,本就是齐亦北下棋输给了卿楚。
至此之后,卿楚不仅要应付那位尼亚王子时不时的武力袭击,还得与齐亦北斗上一斗,还要齐亦北应付的心血来潮。好在像尹天湛那等棋盘之上,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到无赖地步终究还是少数,齐亦北就是偶尔悔一悔棋就算是极限了。
只是,渐渐熟悉起来了,卿楚不得不开始怀疑这尧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地方,怎么出来一个二个都是臭棋篓子,看齐亦北的发展趋势,该是跟尹天湛有一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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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亦北江湖人称天池怪杰,这一个“怪”字自然不是白叫的。高兴时看病分文不取,不高兴时,便是金山银山堆在脚下,也绝不瞧上一眼。众人都道是天池怪杰住在天山之巅天池之上,然而,知情人却知道他年少闯荡江湖,行踪不定,翩若游龙,纵然就有本事上得了天山之巅,你也未必见得到他。
卿楚的纨绔风流之名,齐亦北是知道的,当时只是受命医治宋之言,却没想到会遇见故人。
齐亦北向来眼高于顶,能让他多看几眼的,天下间也没有几人,却一直记得十多年前独上天山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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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水色青衫一袭被鲜血浸染得几乎看不清本来颜色,却仍旧是一派潇洒之姿,手执长剑,身体分明已是羸弱不堪,却依然一步一步走来,那挺立昂然之姿,每一步都是透着明明的坚定无畏。
纵然是齐亦北,也不得不为那少年眸中凛然的执着动容。
少年名为苍流,看来青衫翠色,当真是有如那沧海横流,肆意潇洒,只是,眸中眷恋与隐然的伤痛虽然只在求药时有分毫泄露,齐亦北却是看得清楚。
齐亦北本以为少年是为了某个对他极为重要的求取解药,却没想到最后中毒的却是那位少年,其中曲折恩怨,想来必然是一番惊心动魄,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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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之后,原本的少年已长成一位翩翩公子站在眼前,武功早已是千里之别,不变的还是那一袭水色,只是,那水意似乎融进了骨子里化开来,在于那一举一动之间流泻开来,说不清的肆意潇洒。
这般人物,本就让人一见顿时倾慕之心,再相处下来,齐亦北也觉得这人惊采绝艳,天下间怕是再难找出这等人物。
齐亦北最擅长的当然是医道,这一点上,卿楚虽然也有些涉猎,但是,与齐亦北比起来,却是和初生稚子没两样。只是,齐亦北与音律上也颇有研究,那日两人偶然聊起,顿生知己之感。
齐亦北这几年独坐山中,他本来也不是浮华之人,但是,也难免觉得寂寞。卿楚此番前来,本来还心疼自己炼制了几十年九转还魂丹就这么一遭没了,现在倒有几分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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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多月在这天山上的日子,自然不能与京城临祈的繁华富贵相比,卿楚却是难得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看着脚下一派皑皑白雪无边无际,偶有几数松柏绿意点缀其间,苍茫而浩瀚,总让人有一种天地浩瀚、人事渺小之感。
卿楚负手站在天山雪峰之上,任凭那凛冽的寒风吹得那水蓝色长袍咧咧作响,望着头顶湛蓝没有丝毫杂质的天空,心中一片朗然明澈。
万物相生,都生在这一脉天幕之下,生老病死,恩怨纠缠,不过是系在各自手中缠绵的丝线,这丝线细得看不清,却牵扯着众生千千万万的喜怒哀乐。
卿楚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寒风,夹杂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卿楚面上,仿佛天空而来的细细密密的亲吻,带着天空的气息。
雪花落在卿楚身上,也不融化,慢慢堆积,掩映着那水蓝色若隐若现。
卿楚抬起手来,五指微曲,感觉到那雪花打在手心,仿佛游戏的精灵一般,卿楚潋滟的水色凤眸却紧紧盯着自己的掌心。
渺渺苍生,都在脚下,俯仰天下,只是这一双手,能够握住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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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湛和尼亚一道走出山洞,就看见卿楚一人站在绝壁之上,修长的身形挺秀绝伦,一身水色好似完全融入了那纷纷雪花之中,那浑身上下少了平若的几许轻狂,多了三分萧索缥缈之感,好似下一刻便要乘风消散了一半。
尹天湛皱了皱眉,出声道:“有劳楚王殿下久等了,现在就启程吧。”
原本的寂寥的气氛被尹天湛的声音打破,卿楚缓缓转过身来,凤眸水色沉敛,面上稳如笑意似水柔和,长袍随风飞扬,一派肆意疏狂,哪有半分萧索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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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卿楚朝着尹天湛点了点头,率先纵身直下,身形有如飘絮缓缓朝着山下落去。
尹天湛随后跟上,不紧不慢地行在卿楚身侧,一路上两人一蓝一白两道身影相随而行。
“卿楚,下一次见面绝对要你俯首称臣。”
遥遥至山顶传来尼亚的声音,由浑厚的内力送来,响彻在耳旁。
卿楚如若未闻,面色如常,侧目斜睨了尹天湛一眼,似笑非笑道:“倒真是一员猛将。”
说完转过头,也不再看尹天湛,径自去了。
尹天湛微一愣,随后看着卿楚的背影朗然一笑,澄澈的黑眸中光亮聚集,璨若星辰,道:“我也这么觉得。”
那声音低低缓缓,一离唇边便好似融进了雪花之中,却似有述不尽的回旋缠绵之意,萦绕在风中也是似乎有几分流连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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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楚和尹天湛到了山下,车马已经列整完毕,只等两人到来便可启程。
宋之言此时的身体余毒已清,一派神清气爽,也不坐马车,身上穿了夹袄,策马站在宋之默身侧,兄弟二人许久不见,似有说不尽的话。
卿楚似没注意兄弟二人,径自上了马车,吟风已在马车上等候,尹天湛也不像来时骑马,跟着卿楚上了马车。
卿楚的马车内里非常宽敞,铺着厚厚的绒毛毯子,日常用具一应俱全,初初看来朴实无华,其实具是精细非常。
尹天湛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其间布置给人的感觉与卿楚王府的内室颇为相似。
卿楚也没理会尹天湛,靠在软垫上闭目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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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默策马在马车边,耳边听着宋之言兴致勃勃地跟他说着在天池上的事,偶尔答上几句宋之言关于狼族的问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着卿楚所在的马车望去。
这一个多月以来,宋之默没有见过宋之言,却是日日挂心着他的身体状况,却也愈加想不透卿楚如此尽力医治宋之言的原因。他并不知道踟蹰的事,却也知道要情动天池怪杰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这件事越是不容易,宋之默就越是觉得卿楚此后所图不小,却一时之间实在想象不出现在他兄弟二人身上有什么价值值得卿楚费这么功夫的。
以前还告诉自己卿楚也许是为了牵制宋氏余孽,但是,在卿楚身边越久,宋之默就越觉得此人实在深不可测,令人看不清其目的为何。看他的模样,似乎又是完全不把宋氏余孽放在眼里,当然,以宋之默的了解,他也的确有这么做的实力。
而且,那些宋氏的余孽针对的多时荆帝卿涵,卿涵一死,卿楚要掌握南荆易如反掌。是以,卿楚本身的立场其实也非常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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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卿楚所想的那样,除开担心宋之言和那些烂桃花之外,宋之默在狼族过的生活不可谓不快活,快活到好像将曾经背负在身上的重负都卸下了,而原本心中对于卿楚朦胧的情意似乎也渐渐消泯。
不过,在今日见到卿楚的那一刻,宋之默就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
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近乎贪恋地流连在那一道水蓝色的身影之上,吮吸着那空气中随风带起的几许润泽的水意,在胸腔上荡起几许化不开的甜蜜与苦涩。
及至那一道身影掩在马车上,而后不经意对上尹天湛回过神来戏谑的眼神,宋之默才猛然惊醒,心中却是一片悲怆。
他看得清楚,卿楚一路下山,根本一眼也未曾朝他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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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听着车轴碌碌的声响,卿楚缓缓睁开了眼睛,不期然对上一双黑眸,那眸色澄澈无瑕,似没有半分杂质,只是悠悠望来,带着暖暖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专注。
尹天湛看着卿楚睁开眼睛,展颜一笑。
卿楚一愣,此时的尹天湛不似人前的谦谦君子如玉,却也不似时而面对他时的狡黠邪肆,倒是带上了说不尽的温厚情意,暖意袭人。
不觉得心头一跳,卿楚接过吟风递过来的茶盏放在唇边,掩去了唇边几许无奈。
尹天湛这人似有百变千面,在卿楚面前似乎也从来不加以掩饰,但是,依卿楚的经验,每次这人一换面具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怕就是凡人难以消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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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了卿楚笑意间的无奈之意,尹天湛笑得愈发愉悦,道:“此去江南也不过不足一月的路程,对于夏木凛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似没料到尹天湛说的居然这事,卿楚一怔,却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心头却不觉有些气恼,还有几分叹息。
什么时候他只是面对尹天湛都是这般如临大敌了?他又不是有什么三头六臂。
卿楚心下暗恼,还是很快调转了思维,放下了手中茶盏,道:“要对付夏木凛还得先对于一个人。”
“谁?”
“苏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