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天山狼族（四）
    本来以为卿楚多少还要准备一下，用一些绳子之类的工具，却没有想到卿楚揽着他就这样直直朝着那绝壁万仞奔去，宋之言一惊，下意识双手环着卿楚的腰又紧了紧。
    卿楚倒也没多在意，微吸了一口气，双脚踢出，轻轻巧巧的在一块山石上一点，有如惊鸿般飞身而上，纵然怀中抱着一个人，却轻飘飘好似混不着力一般，不出片刻，已经到了山腰上。
    宋之言只感觉耳边风声阵阵，呼啸而过，极是寒冷，而卿楚抱着他在在这样险峻的雪山绝壁上如履平地，武功之高，当真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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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峭壁地缝隙间横枝出一树苍翠的松柏，在这一片雪白之中看来格外引人注目，卿楚一脚落在那松柏枝头，看了看怀中的宋之言，面色似乎有些苍白，温声问道：“你还好吗？”
    一路上绝壁凶险，宋之言在卿楚怀中却还平稳，只是，到了高山上，呼吸有些不畅，稍稍适应了，胆子也大些了，在卿楚怀里稍探出头来。
    只见卿楚立在那一株松柏之上，好似生就是那树上一枝一叶一般，风吹着那树枝似乎还随着飘荡着，恍如一道飘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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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卿楚问话，宋之言忙着缩回了头，万万没想到这等时候他还余力说话，忙道：“我没事，你不要分心。”
    这山腰上寒风是大了些，宋之言说着“没事”，但是，那声音还是忍不住簌簌发抖。
    卿楚闻言一笑，道：“这点山壁倒还难不倒我。”
    说着，卿楚纵身而起，又向上跃了十余丈，一面道：“你且在忍一下，到了山顶便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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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言正奇怪卿楚的话，照理说这山顶不是风更大，怎么却说会好些了？
    只是此时宋之言也没有那么精力去思考这些事了，耳旁清晰地听见风声簌簌而过，斜眼向下望去，除了一片白色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接近山顶了，卿楚一脚点在了一块尖锐的岩石之上，借着这一点力，便稳稳落在了山顶上了。
    耳边风声渐稀，也感觉到揽在自己要上的手臂松了松，宋之言终于脚踏上了实地，心上一喜，只卿楚怀里抬起头来，却又一下子僵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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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遍地绿油油的眼睛，炯炯然闪着残虐的光芒。
    宋之言此时看着遍地环绕着他二人的狼群，一时之间却是连害怕都忘了，只能愣愣地看着，汗水湿了重衣。
    宋之言紧拽着卿楚的衣袖，苦笑了一声。现在确实是不冷了，根本已经浑身都麻木了，卿楚说的上来就好些了，该不会就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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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群狼一般，只是手中暗凝真气，覆在宋之言背脊上。
    宋之言感觉到脊背传来熟悉的暖意，总算平静了下来，身上也渐渐回暖了，那裹着轻浅暖意的水意盈满鼻息，仰脸朝着卿楚笑了笑，手中拽着卿楚的衣服却没有松开，此时才有心情仔细打量四周。
    那群狼只是站在四周，盯着二人，却没有行动，宋之言心下稍疑，抬眼就看见不见出一块大石之上坐着一个人，他身边匍匐铺着一直通体雪白的狼。
    那人内里穿着玄黑色长袍，外面披着雪白的皮裘，正凝眸望着卿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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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面目有如刀刻一般俊美，两道浓密的剑眉入鬓，不怒自威的眼眸，高耸笔挺的鼻子，形状优美的厚唇，坚毅的下巴。
    即使站得远远的，宋之言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人身上传来的纯然属于男子的侵略的气息，只逼得人胆寒。
    那一双眼眸，带着浅浅的褐色，同四周那一双双莹绿的眼眸，如出一辙，闪烁着残虐阴鸷的光，只是更加深沉，和着那侵略的气息，让宋之言脚下一软，几乎全身力量都覆在了卿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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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望着那人，脸上笑意温润一片，凤眸水色三千，潋滟的波光一转，便是一番动人心魄。
    “阁下便是尼亚王子吧。”清越的嗓音悦耳，温润的语调令人如沐春风，一言竟仿佛将这场中的戾气都驱散开来。
    那话语恍惚似乎带着询问之意，却分明点点滴滴落下，都是笃定。
    尼亚也不否认，遥遥望着卿楚，终于在唇边勾起几分笑意，道：“南荆楚王竟然身负绝技，倒是尼亚浅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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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轻笑。那人见到他带着宋之言上来，眼中分明没有丝毫异色，如此说来，不过是暗讽他卿楚表里不一罢了。
    “王子哪里话，天山狼族，向来声名在外，卿楚也没有想到却是如此交游广阔。”
    尼亚遥遥间那人一袭水蓝色长袍，却是身上那玄色的披风崖掩不住的清华流泻，面容绝丽，眉宇间尽是一派肆意潇洒，无拘张狂，却偏偏在那凤眸中流淌成一脉水色潋滟，波光动人心魄。
    这世间有一种美丽，便是用着“美丽”二字来形容也觉得是一种亵渎。
    尼亚心念微动，只见卿楚唇边笑意似讽非讽，温润和煦之下似乎裹着一层薄冰，不至于冷得令人窒息，却还是让人心弦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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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山狼族向来遥立与诸国之外，不事外部纷争，但是，其民风剽悍却是北楚也比之不及，却少有人知道这天山狼族也握在尧的手中。
    尧与长生殿遥遥对立，都道是偏安一隅，其间厉害关系又有几人知晓？
    是以卿楚此番前来，请天池怪杰相助，交易的对象也是邪帝，而非狼族。
    尼亚自然也听得出卿楚此言也不过是暗指他狼族亦不过是尧中一隅罢了，不由冷冷一笑，站起了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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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亚与卿楚睨一眼我一语，看来平常，实则此间风起云涌，两人各自分毫不让，偏生卿楚言语温软，似水流云，恍然听来，便真的只当是友人想见，闲话家常。
    宋之言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他在卿楚身边也有些日子，只觉得要单单从卿楚的语气中听出他话中的含义实在是天方夜谭，倒是尼亚那一身的气势令人畏惧，但是，那话语间几分礼貌，更为深沉的确是那恍惚已成习惯的侵略气息。
    此时间尼亚突然站起身来，也不由地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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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尼亚站起身来，他身边匍匐的雪狼也抖了抖身上的尘埃，随着站起了身来。
    宋之言此时方才看清，那雪狼一只眼上有一道明显的剑痕，一只脚也有些微跛，只是看着群狼为其马首是瞻的敬畏，再看那幽幽绿眸中的闪烁的诡谲，也知其不负其王者之名。
    微微有些瑟缩，拉着卿楚的衣服也愈发得紧了，卿楚似是不在意，倒是尼亚看了眸中流光一闪，带上了几分轻嘲，一挥手，围绕着卿楚二人的群狼尽皆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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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群狼退去，只余雪狼跟在尼亚身边，卿楚暗道这狼族御狼之术果然是名不虚传，面上却依然是笑意悠然，朝着走近的尼亚微一点头，算是见礼。
    狼族之人向来豪爽，不拘泥与俗礼，倒也不觉得卿楚轻慢。
    尼亚朝着卿楚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也不再多说什么，径自在前面引路，卿楚也不多言，携了宋之言跟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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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言此时才发现者绝壁之上竟然十分广阔，那小路曲径蜿蜒至一块山石之后，白雪皑皑，却看不清其中风景。
    三人一狼轻步缓行，周遭都是一片银雪，偶有苍松翠柏，也是银装素裹。如是别时，如此胜景看来到也别有一番趣味，只是，宋之言对着这一片银白也有十几日了，实在没有多少兴奋劲儿了。
    不过，渐渐走来，宋之言倒发现这一路上走来，眉间有点滴的水汽凝结，竟然恍惚渐渐温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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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三人便走到山洞前，在山洞口结着冰凌，阳光下一片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还未进洞，已经隐隐感觉到洞中透出的暖意，宋之言心下一惊。竟没想到这冰天雪地的天上之上还有这等温暖的地方。
    三人在洞口止步，这时洞中走出一个人，那人看来三十岁上下的模样，一身蓝色短打，神情不卑不亢，见了尼亚也只是微一躬身，仅止于礼，也见多少恭敬，随即目光落在宋之言和卿楚二人身上，眼中似乎有疑惑之色一闪，张嘴欲言。
    “宋小公子便随着这位先生去吧。”在那人开口前，卿楚不温不火地道。
    那人神色似乎有些了然，却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又进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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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言看卿楚言语，竟是不陪自己进去了，一时有些踌躇。
    他本是少年心性，一开始对卿楚颇有怨尤，是以多时怒目相对，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多是刀光剑影，心下原本的不忿也消解，现下到了这陌生之地，心中亦难免对卿楚多了几分依赖。
    似也知道宋之言所想，朝着宋之言安抚一笑，温言道：“去吧，不会有事的。”
    宋之言听他温润言语，清越温软，随着那清澄的水意而来，心下稍定，又看了卿楚一眼，抬步走进了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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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亚就站在二人身边，二人脸上神情自然都尽收眼底，看着卿楚的目光不觉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楚王殿下果然不负风流之名。”
    “王子过奖了。”卿楚也不否认，迎着尼亚探究的目光笑得怡然。
    尼亚看着卿楚手中青玉折扇轻绕，目光却落在了那玄色披风下一袭水蓝色之上，涟漪濯濯，恍然带着凝结不散的水汽。
    突然眸色一凝，突然掷出袖中长剑，对直朝着卿楚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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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番惊变非同小可，卿楚却只是一笑，面上神色不变，手中随意握着青玉折扇，拨开了尼亚的长剑。尼亚一击不中，却也不气馁，当即变招。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十余招，各不相让，一时之间竟是难分高下。
    此时，尼亚却突然掠身向后退了数丈，执剑而立，卿楚倒也不追，就此停手，站在一旁，遥遥望着尼亚，神色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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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南荆的楚王殿下居然也有如此狠辣的手段。”尼亚冷冷一笑道。心下也暗自有些惊疑。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嘲弄，却也不乏真心。卿楚出手，诡谲飘逸，看来似乎混不着力，却是杀意盎然，当真是每一招都是绝杀，丝毫不留情。
    卿楚倒似乎也不急着答话，手中径自把玩着青玉折扇，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尼亚只觉得那步步绝杀的作为连着那一袭水蓝色与那一番玩世不恭的神情，与记忆深处某个身影渐渐重合，尼亚垂眸掩下其中诡谲的杀意，抬眸朝着卿楚一笑，幽幽道：“十多年不见，公子的武功却是一日千里，远非当日可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