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白衣无瑕
    “无瑕？”屈翔天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别说长生殿了，就是江湖上也从来听说过这号人物。而且提到长生殿，想到的自然就是杀手，谁会知道那些杀手到底叫什么名字？
    感觉到屈翔天的狐疑，宋之默道：“昨天见到邪帝的时候，我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见过邪帝？”屈翔天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怎么相信的神情，“据我所知，邪帝在这近二十年，除了昨晚你我见过的那一次，就只有十年与长生殿对战的那时出现过。”
    “我不是说我见过邪帝，”宋之默皱了皱眉，似乎在想该如何描述，“我只是觉得昨晚见到邪帝与我记忆中的一个人很像。”
    *
    感觉到宋之默的确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屈翔天也开始凝眉沉思，突然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嗯？”这下子轮到宋之默意外了，他还以为屈翔天会说他异想天开呢。
    “十年前一战，邪帝和暗君两败俱伤，而长生殿和尧都是以强者为尊的地方，所以，现在的邪帝与暗君早已不是当年的人，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屈翔天分析道，又望向宋之默，“现在来说说看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吧。”
    *
    宋之默点了点头，道：“你还记得我十二岁那年与我二师兄一起下上到江南去办事吗？”
    “怎么可能忘得了？”屈翔天总是嬉笑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上了几分悲愤之色，“那一次你们跟着镇远镖局的人一道走的，除了你之外，一行人全军覆没，你二师兄也在那一次……”说到这儿看到宋之默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屈翔天忙住了口。
    宋之默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才接口道：“那一次我们一行人走到郊外，突然一对黑衣人向我们发动了袭击，那些人带着面具，武功高强，手段狠辣，我们一行人可以说全无还手之力。”
    *
    还是宋之默一脸陷入回忆的神色，屈翔天突然想起，宋之默真正开始拼命练武也就是那一年。
    还记得后来听别人说起过这件事。宋之默当时被他二师兄护在身下，身上有些剑伤，但是，都不致命，而他二师兄身上的伤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宋之默当时躺在一片血泊中，虽然没什么生命危险，但是，之后一年都一直有些阴郁的样子。
    *
    “二师兄一直护着我，当时到处都是血，我想那些人都以为我死了吧。我小心地控制着气息，死命地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宋之默自嘲地笑了笑。
    “照你的说法，那些人应该是长生殿。”
    宋之默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道：“他们领头的人明显是一个女孩子，一个看上去跟我当时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而这个女孩子在所有人中，不仅武功是最好的，手段也是最狠的。”
    “最后那个女孩子似乎在叫其他人找些什么东西，只可惜没有找到，然后那个女孩子似乎很生气，开始训斥那些人没用。”
    *
    “我本来以为他们事情也该离开了，但是，那个女孩子突然停了声，我只感觉到浅浅的脚步声向我靠近，就在我想着是不是这一次在劫难逃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远远地响起。”
    敏锐地感觉到差不多要进去正题了，屈翔天屏息看着宋之默，似乎也能感觉到当时紧张的气氛。
    “我从来没听过那么冷的声音，却似乎有一种天成的威势，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是一个孩子，他只说了两个字，他说‘很慢’。然后，我即使没有睁开眼睛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杀手居然在害怕。那个女孩子似乎也很紧张的样子，她叫了那个人一声‘无瑕’，又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
    “然后，我做了一件自己事后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我睁开眼睛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也许我真的该感谢二师兄，他的身体刚好挡住了别人的实现。”
    *
    “这世上穿白衣的人我见得不少，便如今晚那一袭白衣，确实是如玉君子，却只有那个人那一身白衣，遥遥地站在一棵树枝上，仿佛一仞千年寒冰。”宋之默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情形，微蹙了眉。
    “我们昨晚并没有看到邪帝的面目吧，而且说来惭愧，连他年龄我也看不出来，”屈翔天脸上倒没显出多少气馁之色，毕竟对于很多武林高手，初初看来就未必能看出年龄，何况他连人家面都没见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没看那位白衣人的真面目吧。”既然是长生殿的人，那么，该是带着面具的吧。
    “所以，”宋之默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肯定屈翔天的话，又似乎是在肯定自己的想法，“在我的印象中留下的就是他们给我的感觉，这一点有时恰好是最真实的不是吗？”
    *
    “你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屈翔天问道。
    “他们两人给我的感觉有一种很微妙的相似感，”宋之默轻颔首，道，“昨晚我看他一直都是一些玄黑的披风，还没有想起来，知道今天晚上见到接住卿楚的那位公子一袭白衣，才想起来。”
    敏锐地察觉到宋之默后面一句话唇角淡淡的苦涩，屈翔天心中轻叹，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很多事并不是靠着旁人说几句话就能够解决的。只是，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
    以宋之默之姿，身后恋慕不可谓不多，从来没见他对谁放在心中，却偏偏在这样错误的时机，对着错误的人，产生了错误的感情。如果是别人的话，或者一声遗憾也就罢了，但是，对着卿楚这样的人，若即若离，是是非非，多情却似无情，只怕不止遗憾，而是注定一世的伤情了。
    *
    “你看清那个被叫做‘无瑕’的人带着什么样的面具了吗？”屈翔天突然问道。长生殿众人具都终生以面具覆面，各种不同身份的人面具也是不同的。
    “那是一块白玉面，就如那一袭白衫一般，毫无瑕疵，却冷得令人心悸。”宋之默回忆道。
    “没有任何瑕疵啊。”屈翔天有些玩味地摸了摸下巴。看那些人对这个人的态度，这个人在长生殿的地位应该不低啊，长生殿主暗君就不说了，听说是一块黑曜石铸成的面具，眉间上刻一个“君”字，所以，长生殿的人对暗君也称“君上”。而其坐下五尊三圣，都各有标记，那么，这个没有任何标记的人到底是和身份呢？
    *
    知道屈翔天是在沉思，宋之默端起一杯茶，静静地喝着，没有打扰。
    “之默，曾经有一个传闻，”屈翔天眼睛突然一亮，“暗君曾经收过一个入室弟子。”
    “你是说？”这下连宋之默脸上也出现了几许讶色。
    对于长生殿和尧这等敌对的组织，相互派遣暗线到对方处也是情理之中。世人皆知，长生殿和尧之人强者，所以传承也没有所谓世袭之说，只有最强的人才能够登上众人之巅。
    能够让暗君另眼相看，收为传人的人，自然不容小觑。这样的人如果是暗线，那么在十年前两组织那一场争斗之中，必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事实上，人们真的确定长生殿总坛在那昆仑山深处也是在十年前那一场几乎可以称为浩劫的争斗之后。
    那么，这样的人，在离开长生殿之后，登上了邪帝的宝座也不是不可能。
    *
    “表面上看上去，这件事的确是说得通的。”宋之默想到的很明显屈翔天也想到了。
    “表面上？”
    屈翔天笑了笑，道：“我们现在所有的假设的基础都是之默你的感觉，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的感觉如果错了，那么，就全错了。”宋之默已经自动说完了屈翔天的话了。
    “不过，有了假设不妨就尽力去求证吧。”屈翔天突然朝着宋之默挤了挤眼，道，“你不妨把这件事告诉卿楚试试看。”
    *
    宋之默难以置信地看着屈翔天，似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之默，你不会到现在还认为卿楚真的只是个风流王爷那么简单吧？”屈翔天有些夸张地说道。
    屈翔天嬉笑的态度让宋之默放松了下来，勉强压下心中的异样，道：“我只是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多年相交，再加上宋之默明显的别扭模样，纵然没有说出口，屈翔天还是很容易地想到了宋之默未说完的话后半句是什么，不由在心里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现在还没什么呢，就已经处处为人家考虑了，真的是没救了。
    只是，宋之默之所以不想将卿楚牵扯进来，除了屈翔天想到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在宋之默眼中，卿楚永远似真似假，仿佛深陷迷雾，令人看不真切，他渴望揭开那一层薄雾看清一切，却恐惧揭开之后万劫不复的可能。
    *
    “他已经牵扯其中了。”最后，屈翔天还是如是说道。昨晚邪帝最后说的话，现在还言犹在耳。
    带着几分挫败，宋之默轻颔首，也不知道是表示知道了，还是同意了屈翔天所说的做法。本来以他现在的立场，所能够选择就太少。
    白衣胜雪，纤尘不染，有如寒冰凛冽，没有一点属于人间的温度，仿佛遥立在天边。
    这个名唤“无瑕”的人到底会为眼前这重重的迷雾带来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