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醉月辞 第五章·罔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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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张虚假的面孔,只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说我不适合做将军。
只要他的帝位坐稳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手中的兵权,属于谁,都无所谓了吧……只是如今,这兵权,不能交给别人。觊觎那个位置的人太多了,作为一个帝王,他的心还太软。
“啪啦——!”白色的光亮猛地照在脸上,镜中的面孔蓦地一白。
这道闪电打得突然,没多久,雨便慢慢下了起来,我站起身,将凳子踢到一边,推开门。
远处,晨儿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无依哥——你快去看看!连晴轩自杀了!”
心下一惊,却还是关上了门:“晨儿,你先回去吧。别管了。”
晨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就是这样对待被你利用过的人的吗?你真让我心寒。”
她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的心突然有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我紧紧握了握双拳,从抽屉里拿出压着信封的那颗药丸,打开了门,迅速向东苑的方向冲了过去。
屋子里血红一片,晴儿的手腕已经被人用白布勒住,止了血。
大夫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我拿出那颗药丸,在连晴轩面前晃了晃:“你真的想走?”
他别过头。
我道:“只要你把这颗‘罔失’服下,我就放你离开。”
罔失,是一种可以让人失去记忆的药物。
“我说过我什么也不会说。可你不相信。”他苦笑了一下。
我挥挥手示意大夫出去。
“对不起,那件事关系到我的性命。我不能轻易相信。”
十五岁,因为实在无法忍受流言的抨击和太子无尽的折磨,我将那颗‘失心’放在了他喝的茶里。
从那以后,他便失去了骚扰我的全部能力。
因为他疯了。他知道我现在的脸是假的,也见过我真实的面孔,便总是用那种近乎迷恋的表情看着我,一遍一遍地对我说:“你长得真像你娘。”
那之后,我便明白了宫里为什么会有关于母妃不忠于父皇的流言。原来,太子是爱着母妃的。
可是我无法忍受他的爱对我带来的伤害。
命运对我,太残忍了一点。所以我总是向命运学习着残忍。
可不管我怎么做,都总是办不到让自己对每一个人都薄情。
其实,只要吃了解药,太子的病就能根治,下药这种方法太冒险,只要他恢复神智,以他的能力,足以把我推进地府。可我不忍心让他永远不能开口。
而我下药的过程,竟全被作为赤国使者来访的连晴轩看了个一清二楚。
晴轩接过‘罔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药丸,苦笑着问:“无依,你就不能试着相信我吗?”
我点头:“我还没有那种完全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的勇气!”
连晴轩惨淡地一笑,将‘罔失’放进了口中,咽下。
“睡一觉吧,醒来,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时候,你若想走,我不拦你。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无言穿着一身白衣,面无表情。
我心里有些难受,猛地吸了口气:“你可要想好,这是你唯一的反悔机会!做我府上的奴才,和做风无缘的禁脔,你自己选择。”
你的得失,只能由你自己衡量。
他抿了下唇,抬眼望着我:“是不是,只要他爱上我,我就可以离开了。”
“理论上是这样。”我挑眉。
“但做你的奴才,我便一辈子都得被禁锢在这里。我需要自由。”他将腰带系好,“所以,我不愿意做你的奴隶。”
我猛地握紧了双拳,心蓦地一疼。对……只要风无缘爱上他,我便一定能够断了自己的念想……
“记住,在宫里,你叫季荷。”
庆祝节日的宫宴十分隆重,各类人物鱼龙混杂。
酒一杯一杯地下肚,神经越来越麻木。
终于,他上场了。白色的衣衫,不断地飘荡着。绝美的面庞,纤细的身材,无一不让人动心。
我望着他淡淡一笑,再次喝下一杯烈酒。
学得倒快!他的风姿于惑诗,完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抬起头看了看他,果然,他眼中染着一丝惊艳。不断地喝酒,一杯不停。
无言能做到的,我都做不到。他能为了自由牺牲这么多,我不能。
如果把我置在与他相同的境界,我愿意选择一辈子做奴隶。
我不愿牺牲。不愿放下作为男子的尊严。
有些时候,我会怀疑自己是否爱过。我怀疑过很多次很多次,每一次思考,都得不到否定的答案。嫉妒,我真的嫉妒无言,嫉妒他所拥有的血统。
我知道自己恐怕毁了他的一生。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我要毁了他眼中的倔强。
我讨厌有人和我相像。
因为骨子里流着父皇赐给我的血液,所以我只能站在远方观望。
无言被他封了公子,踏进了如海一般的深宫。
我抿着嘴唇不停地笑着,一遍一遍安慰自己,无所谓的,这种感情,长久不了……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我有些庆幸,终于醉了……
一双手慢慢扶住我,手的主人轻声叹了口气。
水被灌进我喉中,酒气被这冰凉的液体冲得有些淡。头昏昏沉沉的,我双手攀住那人的胳膊,轻声叫了声:“无缘……”
手的主人全身一颤,将我打横抱起,慢慢地,开始走动。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副图画般的场景。
一个绝色的女子在一片杏花林中穿梭,身子如蝴蝶一般轻盈。
“母妃!等等无依!”一个小小的身影追在女子身后,显得十分辛苦。
女子嗤笑了一声,停下了脚步:“好了好了,母妃跟你闹着玩呢!”
眼睛突然一酸。
“母妃……孩儿想你……真的,真的……”
**********
头有些疼,我深吸了口气,坐起身,锤了锤脑袋。
衣服上充斥着酒气,头也昏昏沉沉。这个房间的布局于我来说十分陌生。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个院子的风景十分清雅,我扶着院墙走出了这个院子,慢慢踱到大街上。
早点摊子一个一个地支起,人家房顶上的炊烟袅袅升起,平和而美丽。
指甲慢慢嵌进墙皮,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不断下落,落在我的红衣上,显出一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