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五、拘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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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棵松饭店位于柳红街和SX国道交叉处,此交叉口呈Y型漏斗状,该饭店恰恰坐落在漏斗底端,这漏斗颈无疑就是SX国道了,它呈一条有力的直线把“Y”的最后一笔拉出了一条通向四面八方的大动脉。那么,柳红街自然就是“Y”起始的那一笔。对于SX国道这条大动脉来说,它似乎根本不屑于这样软弱无力的枝节,因为它的身上分布着太多这样的细小支流,这些细小的支流就象毛毛虫一样让它浑身不自在,它认为它们只是一群懒散的家伙,土气、粗糙、肮脏,甚至还带着一种山鸡舞镜式的自我陶醉。对此,它力图摆脱掉它们,但它无能为力,它所能够做到的报复办法就是,每天以最亢奋的车鸣和最快的车速向那群家伙致以警告,而对它自己来说,最美的风景在路上,最好的生活在别处。
相对于大动脉的嚣张和自负,柳红街是活泼而生动的。可以说,它就是柳红镇的终极欲望,新鲜、饱满、世俗、市侩、刺激。在这里,敲诈的和治安的并行不逆,飘香的肉味儿和腐败的白菜叶子相得益彰。这里每天充盈着各种小商小贩,卖蔬菜的、卖水果的、卖干货的、卖首饰的、卖衣服的、还有那卖狗皮膏药、身着藏袍摆起地摊卖天山雪莲、野参灵芝的。当然,有卖的就有买的,来这里消费的人等也是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中学里的学生混混、无业的乡村愤青、没事找事的地痦流氓、喝酒拉关系的机关人员、外地住宿的生意人、以及喜欢逛街走走看看的小媳妇、小姑娘,其间还不乏夹杂着一些好奇的打工仔和打工妹们。在这里,鳞次栉比的服装店、鞋帽店、五金店、理发店、小百货店、小吃铺、小饭馆等等每天都是顾客盈门,而生意最红火的,却非三棵松饭店莫属。在柳红镇上,三棵松饭店集吃饭和住宿于一体,在硬件和软件上又比其它饭店技高一筹,更兼得这一段繁华地界,它那种得天独厚、呼风唤雨的架势连那个外观庞大清冷的“南方宾馆”都给比下去了。
其实,这三棵松饭店也是几易其主的。据说轮到现今老板手上的时候,他曾专门请来了一位看风水的先生前来指点迷津。风水先生说,这饭店坐东北朝西南,大吉之象。但青龙短,白虎长,有“白虎献媚”之煞。老板不解,风水先生解释说,站在这饭店露台上,正好对着Y形路口,这Y交叉的尖底冲着露台,这是一种淫邪之象,这Y交叉处就好比女性伸开的两腿,是“双腿胯形夜夜邪”,即房外所见之物如女性胯下,是不佳的风水局。那老板是个温州人,有着温州人特有的精明以及对风水神佛之类的盲目的信服和崇拜。听闻风水先生一说,非常敬服地说,确实如此。前几个接手此饭店的老板都是花事不断,家庭关系一团糟的。于是就诚恳的向风水先生请教克煞的方法。风水先生教他在饭店门口多植花草树木,日日勤于打扫,饭店的装修要重新改造,装修颜色要与你的命理和周围自然环境相吻合,包厢的布局要按巽长、离中、兑少的方位进行调整,服务台应设在东南“巽”位。卫生间应设在在北方“坎”位。桌椅一律按低、中、高的顺序由内向外摆设。用不同的灯光改变视觉空间等等。这温州老板就此象是捧了圣旨一般,其实他也有他的打算,饭店里若是没了那档子事,想要红火怕是不易。这地方靠近国道,南来北往的人多,哪个下了车在此歇脚的伙计不想好好的喝一喝、乐一乐?这前几任的老板倒真是叫人失笑,生意经没念到家,倒把在饭店里招揽的小姐引上自家的门了。各行都有各行的使命,若是小姐和老板沆瀣一气,饭店生意怎么能够红火呢?温州老板几下分析,因势利导,借势煽情,几个回合就把当地的白道黑道拉拢了,随后又招了一批年轻漂亮的女孩驻在饭店,可以想见,三棵松饭店在这个温州老板的几番调理下,完全呈现出非同一般的峥嵘气象。因饭店价格也比原来的实惠多了,到此来吃饭喝酒的顾客当中,除了那些在机关企事业单位工作的常客和生意人之外,还有越来越多的过路司机、打工者以及说不上来的诸多闲杂人等。
这日黄昏,有两个人同时从门外跨进了饭店门口,那身材挺拔、衣着淡蓝衬衫的男人走在前边,走在后边的那个男人头发微黄,身形精瘦,花格子衬衫,前胸有好几颗扣子却是闲置的,敞着胸口,露出了印在他胸前的纹身。那是一只鹰,目光凶狠,翅膀却被他两边的衣服遮住了,因刺得惟妙惟肖,仿佛他一旦脱掉了衬衫,那只鹰就会振翅俯冲过来一般,叫人不禁生出了几分畏怯之心。
这时,那纹身男人向前边的蓝衫男人招呼说:“喂!前边的这位兄弟!”
那蓝衫男子一愣,停下来回头打量了一下,淡淡的说:“你是在叫我吗?”
纹身男人笑着把一根烟递了过去,说:“正是正是,好象经常在这饭店见到你啊,不知兄弟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说完,吐出一口烟,又补充说,“我叫邦三,兄弟们都管我叫我小三,一直在这条街上混的,你呢?”
蓝衫男人有点犹豫地接过了香烟,却并不引燃,而是拿在手上磕着,思忖了一下,然后也笑着说:“呵呵,我叫王小鹏,在YC里瞎混。”
“嗬!你也在YC啊,我有个小兄弟也在那里边,混得可不咋地,我看你混得不错嘛!”
“每月喝酒抽烟的开销都不够,你说混得好不好?”
“哈哈!要不和我一起喝两杯去?我的兄弟们都在二号‘玉娇龙’包厢,我把你跟他们介绍认识认识,怎么样?”
“呵呵,改日吧,我有朋友还在那边包厢等我呢。”蓝衫男子笑了笑,向他摆了摆手,穿过走廊,消失在包厢区的尽头。
“他奶奶的。”邦三暗骂一声,随手丢掉嘴里的烟蒂,自去了二号包厢。
他一推开门,就见几个人正在那里打牌打到了兴头上。那个胖子见他进来,瞥了他一眼,又接着继续出牌,那声音却已隔着人头飘了过来:“三儿,麻春那家店办好了没有?”
邦三一屁股坐下来,笑嘻嘻地向那胖子伸手说:“大哥,给我来一支烟,我再跟你说。”
胖子随手从桌子上甩过去一盒“红塔山”,说;“你小子不说我也猜到了,看样子是办妥了,我还以为麻春那老家伙能坚持到底呢。这不还是老老实实地交纳了吗。哈哈。”
邦三献媚地咧嘴笑道:“他哪里是老大的对手,这柳红街上哪个不对咱们服服帖帖?就是这三棵松饭店,不也是对咱们忌让几分?”说着,就把一叠钞票从兜里“叭”地甩到了桌子上,转而眉飞色舞的对一圈儿人炫耀说,“老子今天在麻春店里看到了他在外地上大学的女儿,真TM是女大十八变啊,那妞我以前见过,黑瘦的小姑娘,谁知这上了两年大学,人白了,高了,那身材也出来了,有凸有凹的,今天一见,嗬!都不敢认了。哈哈,今天还让我偷偷的捏了好几回呢,真TM过瘾啊。”
“你小子是没见过姑娘还是没有玩过,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嗨!那怎么一样啊,就跟丽丽和这饭店里的小姐一样,你说这两者是能比的吗?”邦三向靠在胖子身边的女孩飞了个媚眼,哈哈大笑。
那女孩脸上画得红红绿绿,只见她从口中悠悠地吐了口烟圈,伸手揽住胖子的胳膊娇嗲地说:“你邦三小心你的狗腿,想打我的主意,你等着瞧好。”
胖子转脸凑过去亲了她一口说:“小宝贝,三儿跟你开玩笑的,我谅他也不敢动我的女人。”
“还是老大知疼我。”邦三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咕噜噜的喝了几大口,忽然环视了一下问:“小莫和那妞儿还没有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