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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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凌寒只顾低头疾走,忽有阵阵香气龚来,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已行至城郊南山,方想起此时正值桃花灼灼时节:
    只见满山桃花,红透天边,游人来往不绝,溢美之情溢于言表,时有三两夫妻爱侣相携而至,深情相偎,相依相伴,尽赏春意。
    而郁凌寒自幼无父无母,无名无姓,无亲无朋,无依无靠,尤爱冷冬梅花,所拜夫子赐凌寒为名,托郁为姓。郁者,欲也。欲从寒梅傲霜雪,在他眼中,便觉桃花第一眼的确明艳,看多了,却生出几分世俗之气,媚迎众人心态,远不如寒梅青松傲然卓绝。
    慢慢行走,不知不觉已进入到深山,才发现此处人迹罕至,正要转身回走,却听得一句:“公子慢行,敢问公子可是郁凌寒郁公子?”
    郁凌寒不尽讶然,但思及自己在京城已略有名气,有人认识也是情理之中,顺声音望去,见一男子立于远处,双目炯炯,气势逼人。衣饰虽然简单,却隐射富贵之气。
    郁凌寒只觉似乎见到此人,却无从想起,略略欠身,抱拳,问:“在下正是郁凌寒,敢问阁下高名上姓?”
    男子笑道:“我姓云,上千下山。一心想与公子交个朋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郁凌寒心中生起几分不悦之情,岂有不知对方根底就要交朋识友之理?可断然拒绝又不太妥当,世俗上有些进退之理,他还是懂的。犹豫未决,迟迟不应。
    这陌生男子倒也不是泛泛之辈,见郁凌寒此形,心下了然,言道:“郁公子,在下决无冒犯之意,只是久仰公子大名,且对公子书画甚是喜爱,故而一心想与公子结识。”
    云千山见自己一番言语说得郁凌寒有些心动,指了指旁边的草地:“如蒙不弃,与公子在此地促膝长谈,如何?”郁凌寒觉得自己再过推辞,就似小女子般扭捏了,于是走了过去,席地而坐,云千山也坐了下来。
    这时又听得云千山问:“我应虚长公子几岁,你可以叫我‘大哥’么?”
    郁凌寒几乎不假思索,“不可。”二字脱口而出。
    又有些后悔,应该再说委婉一些就好了。
    他心中的大哥,天下唯有一人矣。
    于是补上一句:“不如我称你为云兄,如何?”
    那云千山倒也毫不介怀,说道:“好。不过,如果我称你为寒弟,你也是断然不肯了,莫若我称你作凌寒贤弟,可好?”
    郁凌寒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心道这个云兄也还算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心里生出几分亲近之感。可他虽然心中答应了,却又不善交际言辞,一时之间,有几分尴尬。
    倒是云千山比较开朗,问:“山外桃花红遍天下,凌寒贤弟怎么转到后山来了?”郁凌寒本想说桃花只是庸脂俗粉,想想不妥,于是反问道:“云兄不也一样?”云千山微微一笑:
    “我本和友人约在这一僻静之地闲谈,他却失约没来,得见公子,也不枉此行。”
    郁凌寒只觉得此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哪里有些不对,听得此言,忙道:“在下只是有几分虚名,也是旁人胡乱抬举,不值一哂。”
    云千山眉毛一挑,说:“郁公子过谦了,在下见过公子书画,筋骨卓然,字迹飘逸,后来见到公子形容,才知古人所谓字如其人当真不假。早已有了相识之心,只可惜不知公子身居何处,今日一见,忍不住出言相请,还望公子无怪。”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客气,并且将郁凌寒重又称作公子,当见其诚。
    郁凌寒反而觉得这样生分有些不似先前认识的人了,接过话头,说:“小弟怎敢怪责兄长,今日本也只是顺道来到南山,得与兄长相遇,极是欢喜,没想到我二人竟由桃花结缘了。”
    云千山兴致盎然,“正是良缘天定。”
    郁凌寒一听,脸色变了变,恨不得咬自己舌头,可说出的话又怎能收回,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回答。
    云千山又说:“此缘非彼缘,凌寒贤弟切莫惊惶。”意思已经很明白,郁凌寒低着头不语。
    云千山接着问:“公子形容、才情俱佳,又年少有为,当是春风得意之时,何故画作文辞中总有伤情萦绕不去?”
    郁凌寒支吾不答。
    云千山似是岔开话题:“我常见到公子画作,多为应制之品,但贤弟傲然出世,又以梅为名,何故不见画松、竹、梅之属?”
    此语一出,郁凌寒似被点中心事一般,许久才道:“凌寒得遇先师,指点作画,以松为最甚。只是先师不幸罹难,不敢提笔再画,恐辱先师技。冷冬寒梅欺霜傲雪,自在凌寒心中成型,犹如圣品一般,不敢以我劣技画出,浊于尘世。至于这竹——”
    郁凌寒顿了顿,方道:“实不相瞒,这岁寒三友,凌寒独对竹痛之恶之,更是不画。”
    云千山道:“贤弟厌竹而不画,是常人之情;喜梅而不画,也在情理之内,只是令先师传技,只欲将画法流传于世,你若歇笔,岂是有违师令?”
    郁凌寒心有触动,低头不语。
    正感叹之际,云千山却又起了身:“眼见时辰已晚,我家中尚有许多杂事,凌寒贤弟,如果我请你到寒舍作客,你可愿意?”郁凌寒已多了几分知己之感,再加上有几分好奇,于是答道:“凌寒求之不得。”
    “如此甚好,不知贤弟何处安身,我三日后派人来接。”郁凌寒说了住处。
    云千山点了点头,“三日后辰时,我会派轿子来接,今日事多,先行别过。”
    凌寒颔首,于是云千山告辞。
    郁凌寒眼见天色渐晚,山间暗得又比城中快些,已是有些凉意了,便独自回城。回到客栈后,早有常与他牵线卖画之人在房中等候,说是有贵人求一幅青松图,凌寒心中颇有诧异:历来显贵求图,无非画些花开富贵,龟鹤延年,怎的今日有人求画青松?想到今日初见那云千山时,他立于远处,衣饰随风微动的样子,心有所感,提笔就画。
    几笔下来,劲拔青松跃于纸上,其干虬曲盘结,其树疏密交荫,远处飞瀑挂于山峦,其音几或可闻。寥寥数笔,神形俱备。末了,还在旁题词一句:“千仞青山白云低,万丈飞泉九霄鸣。”又加盖了自己的私章。
    从起笔到落章,也不过一盏茶时间,交付于他,那人将酬劳奉上,又闲聊了几句,才送出门外。
    这一来二去,又到了晚间,郁凌寒洗漱既毕,想要到床上歇息,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好象有什么人在暗处盯着自己,四下找过却也发现不了什么。寒意从心底窜出,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一旦亲身体味,又有几人能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郁凌寒自忖也无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神色的气势,愈发紧张起来,连油灯也不敢熄了,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何时入眠的,期间又做了很多恶梦,无须详述。第二日醒来时思绪纷杂,头脑昏沉,因此也没有注意到长明了一夜的油灯仍有不少余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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