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千里东风一梦遥 第四十八章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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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敲什么敲啊!天都没亮,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敲门的声音越演越烈,估计我再不开门,那人就要把门敲出个洞来了。
考虑到以后还得住在这里,要是门破了洞还不得喝西北风?我只好不情愿的从被窝里爬起来,拉开一条门缝,懒懒的问道:“谁啊?”
不过还没待我完全睁开眼睛,就被来人抓住手腕往外拖,刺骨寒风四面八方袭来,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拖着我的,毫无疑问是宅中美女之一,脸上焦虑惶急,仿佛天要塌下来了。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对她而言,这天真要塌了。
“少主,吐血了。游夜说你知道。”
黄莺出谷般好听的声音,她只是拽着我赶路,墨色发丝飞扬,打在我脸上,有点火热的刺痛。
我就说这个宅子太大了吧……美女也有些懊恼的样子,越发着急。
她练过武功,拉着我脚下生风的一路狂奔,却见我磕磕绊绊,不免抱怨道:“你快点!”
大姐,我可没学过凌波微步啊,虽然我对武功没什么大志向,经过这一遭,就觉得,学些轻功倒也无妨。
不出所料,我被绊着了,坐在地上直喊疼。
美女一看我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里就不爽,伸出巴掌朝我扇来。
“你做什么!”
一声冷喝,制止了她的巴掌“抚摸”我的脸颊。那声音是从骨子里透着的森冷,惊得她一个瑟缩。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已是稳稳落在游夜的怀里。
游夜低头看看我,皱眉问道:“怎么穿这么些就出来了?”
我也不回答他,讨好的一笑,冰凉的双手就塞进了他怀里。也不知游夜怎么转性了,没有嫌恶的将我从他身上扯掉,反而觉得今天他格外温暖,怀里温度源源不断的温暖着我毫无温度的双手和瑟瑟发抖的身子。
平时就算天气再热,游夜的身边总是弥漫寒气,更别提身上了,终年恒定的低温。
他一定用了内力。
游夜的轻功了得,比法拉利快多了,抱着我几个跃身就来到了沚鸢住的院子里。随手扯过挂在沚鸢衣架上的外袍就将我裹了个严实,也不顾周围美女不情愿的抗议。
屋子里挤着很多人,暖和是暖和了,可是空气却不流通,我见她们一个个像死了爹娘似的围着沚鸢,弄得我也看不清现在的情况。只能,很没有形象的咆哮道:“不想他早死的就都给我让开!”
美女们纷纷白我一眼,直到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聆语。”
终于让开了路,不少人也在静夜晴的指挥下退到了屋外,总算看到了沚鸢现在的情形。
他面色惨白,即使在看到我后露出柔色的浅笑,也很容易就看出此刻身体的灰败劳损。
明明是严冬,他的额上却冒着冷汗,绝世容颜尽失昔日风华,看到他捏紧的手和紧蹙的眉,我就知道,他一定极力忍受着痛苦。
这情形,看着像冰蝶毒发,可又严重上许多。
我走过去,帮他擦掉冷汗,自言自语:“冰蝶毒早就解了,为什么还会吐血?”
见我面露忧色,沚鸢虚弱的轻笑,缓慢而执着的松开紧攥的手,抓住我的,柔声问道:“来这儿的路上,冻着没?”然后冰冷的目光瞥向屋内的众美女,沉声说道:“谁让你们去叫聆语的!”
美女们急忙下跪,连说知错。
我不高兴了,挣脱沚鸢的手,两手捧上他的脸颊,让他直直的看着我,愠怒道:“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的手比我还凉,还问我冻着没?沚鸢,若是她们不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多久?”
又是一阵噬骨般的疼痛袭来,再难挂住清浅从容,一偏头,吐出一口鲜血,沚鸢已无多少力气再说话,伏在床上微微喘息。
沚鸢吐血我和游夜是见多了,但现下在场的美女们可没见过,不少已经捂嘴啜泣。
歇了好一会儿,似乎不再那么痛了,沚鸢才坐直身子,缓缓抬手理顺我刚才匆匆赶路被寒风吹乱的发丝,那声音仿佛一下子就会破碎般无力:“不碍事。”
此刻,本静默无声靠在门边的游夜却冷声道:“冰蝶寄居沚鸢体内三年之久,早已繁殖下幼虫,这幼虫奇毒无比,融于血脉,不定期发作,让人痛不欲生,且一次比一次痛楚。”
“夜!”沚鸢哀色的望着游夜,他没想到游夜会全盘脱住。毕竟他们已经瞒着聆语三个多月了。
冰蝶毒解开不久,沚鸢就发现了异样,所以从来不轻易动武。
游夜回月居老人住处自然也是去求解药的,不过只要得止痛的药物,每次发作沚鸢就会避开聆语,靠着止痛的药物挨过来。
可疼痛一次比一次难耐,直到止痛的药再无用处。游夜频繁失踪就是帮沚鸢去找解药,就算找不着解药也要找些能止痛的药物。
游夜不顾沚鸢的阻止,声音越来越清冷:“你还想瞒她多久?”
然后走近床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聆语,继续说道:“现在,只要你一用武功就会吐血,和昔日冰蝶毒不一样的是,此次不仅损伤肌理,还会紊乱真气。轻则昏厥,重则……暴毙。”
众人闻言大骇,齐齐哀声说到:“少主,回去吧!”
我缓缓抬起头,对上游夜,问道:“先不说会不会痛死,是不是一年内不解同样会死?”
游夜肯定的点了点头,沚鸢见再无阻止的必要,也就任着聆语问个明白,他只是紧紧的抓着聆语的手。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如今我也没有再好的办法,缎雪芙蓉要是有用,当日幼虫也肯定自己出来了。既然没有出来,那么显然就是没用。必须要找比起缎雪芙蓉更能吸引幼虫的媒介。
先暗暗从敛气镯中要了止痛药,喂沚鸢吃了下去,他的脸色总算渐渐恢复色彩,看着不是即将离世一样让人心惊肉跳。
这时,拉着我赶路的美女冲了进来,虽然她来的晚,不过刚才的一切她可是一个字也没听漏。
我这才看清了她的面容,毫不逊色于静夜晴,只是少了一些隐忍的大度和端庄,还是差了静夜晴一截。
她冷冽的瞥了我一眼,然后急声对沚鸢说道:“少主!求您回去吧!”
美女们的心思自然是一样的,都纷纷劝导,不过重复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却是让我心下一凛:“王一定会给你解药的!”
我狐疑的看向美女们,皱着眉头脱口而出:“王?什么王?皇帝么?”
不是没想过沚鸢的身份,从相遇那天起我就猜想过无数次。直到到了三山,住进这个宅子,就隐约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都是你!”拽我来的美女早就对我不满,上前愤愤的说道:“带着少主乱走!要是少主回去,王一定不忍心这么对少主,王最疼爱的便是少主,少主可是炎淼国……”
“朝歌,住口!”也不知道沚鸢哪来的力气,喝止了美女继续控诉。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少主生气了。而且这气生的不小。
朝歌含泪住口,他从没见过如此生气的少主,她和静夜晴还有几个被选中的侍女,从小就陪着少主,一起玩大,少主最宠的就是她。
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少主这么生气,哪怕是慕清华死的时候,少主也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如今,就为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少主居然生气了!!第一次,大声训斥了她!
沚鸢惊惶的拉紧聆语的手,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聆语面上毫无异样的表情,只是淡淡的,不笑,不怒,也不嬉闹。那是她认真时才有的表情,那是她每次感怀的看着天空,或者回忆起往事才有的郑重。
“炎淼国?少主?”我定定的望向沚鸢,想从他那里知道真相,他亲口告诉我一切。
沚鸢垂下头,低声说道:“你们都先出去。”
终于屋里只剩下我和沚鸢,游夜站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我和沚鸢,真的需要好好的,彻底的,摊牌了。
“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相遇么?”沚鸢冲我温柔一笑,拉我在他身边坐下。
我点点头,问道:“致远镇?”本来是确定的事情,此刻我却不再那么确信。我们都有所保留,不排除一开始一切就是一个完美的陷阱。尤其我面对的是深不可测的沚鸢。
果然,沚鸢摇头,抚上我的发丝:“该是篱月国朝堂。”
呵!好啊,果然不止那么单纯,那双摄人心魂的浅海绿眸子,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只是……
看出了我的疑虑,沚鸢拿出一张人皮面具:“这面具全世不超过三张,炎淼国有一张,我的师傅月居老人也有一张给了我,还有一张在苍晴国皇宫。”
这下明白了,我垂着眼帘问道:“你到底是谁?我能相信你是沚鸢么?沚鸢,我真的看不透你,你太深了。”
沚鸢一颤,连忙双双握住我的手,脸上难耐痛色。
呵,他问我是谁?所有的信任,都不复存在了吗……
“我是暮沚鸢,一路上,我待你就如待游夜一般的真诚。”
沚鸢的语气如此坚定,可是,我还能相信他吗?
篱月国朝堂相遇,致远镇结伴,清文城相随,以及洛月相依。这一切如今我都不敢全相信。
不否认,自己成长的经历,不允许我在知道他对我隐瞒如此之久后,还全心全意,毫无条件的相信他。
我抽出手,再次郑重的问了一遍:“你,是谁?”
沚鸢的双手颓然放下,眸光黯淡,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艰难的闭上眼,吸气说道:“炎淼国,少主。篱月国,盟辕皇帝。”
嘲讽的说完前面两项,沚鸢一瞬间睁开眼睛,满溢的柔情,继续说道:“绝世妖孽,暮沚鸢。”
绝世妖孽……哈,哈……好一个绝世妖孽,暮沚鸢!
聆语的嘴角终于挂上了笑容,可为何看着是那么的疏离,淡漠。让他心痛的笑容。
在心里冷笑了许久,我才淡淡的开口说道:“沚鸢,我对你说过么?假如有一日,你为王为帝,我一定会离开。”纵使那日说的极为小声,我也相信沚鸢肯定听到了。
果然,他点点头。
我又是嘲讽摇头一笑:“不对,你曾经,就是皇帝。”
这一句,仿佛宣判了他的死刑,沚鸢猛然抬头,搂紧聆语。
“可是我现在不是啊!以后也不会是!聆语,我答应过你,和游夜陪着你游历四方。”
我也不急着推开他,却仍旧不带丝毫感情的冷绝的看着他。如今一切都告诉我,我不能再留下去,即便他无意要当炎淼王,可看他父亲的态度,就不会轻易让他放弃储位,逍遥自在。
即使是一个可能,我也不允许自己和这个异世粘丝带挂,牵连不清。
我没有忘记我是谁,我的过去是什么,我真正要找的是谁,真正要经历的人生在哪里。一刻,都不曾忘记过。
如今,该断了。
他是炎淼国的少主,未来的炎淼王。
这个理由足够了,足够让我舍弃一切杂念,断然离开。
不用再费心找离开的理由了,不是很好么?
可是,
为什么心这么痛?
叫嚣着不要。
叫嚣着我的残忍。
狠狠咬了一口下唇,疼痛清晰的让我压抑下心底的异样。开口的语气仍是让人心寒的疏淡。
“三个月,已经过了。沚鸢,回去吧,回到你该在的地方。何况……”我推开沚鸢,起身“你这毒,不能拖。”
说完,欲叫游夜进来。
也不知沚鸢哪来的力气,一把将我箍进怀里,他埋在我肩窝,灼灼的热气,刺痛我的肌肤。
他喑哑而低狂邪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为何要一直瞒着你!我就是知道你会如此狠绝的离开我。”
然后,惨然的低笑道:“聆语啊,我又怎么不知你的性子,是从骨子里透着的淡漠。”
捏紧的拳昭示着我无声的怒意。
是的,我淡漠,既然你早就知道,何必留我在身边。依你的性子,毁灭一个国家都不会眨一下眼,何况是放我走?
到头来,到底是谁先招惹谁?
“沚鸢,回去吧!你本就不该遇见我。我也有我的底线,你知道的。你若是强留,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的底线又何止如此?这就注定我们不能坦然相待,扪心自问,你又真的知道我是谁?所以,放手吧。”
只觉他身子一震,身后的躯体渐渐冷下。
沚鸢终是无力的放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