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真转头，看着凌榭眼角有点红，没说话。
    但不知道是不是凌榭自己心虚，瞧着张念真的面无表情，他自己先说道：“怎么的？我就是特别怕疼？不行？”
    楼外楼的少楼主，怕疼。
    这事挺像个笑话的。
    但凌榭真的不是在说笑。
    凌榭怕疼，在原来世界就是这样，他身穿到这个世界，依旧没改变这点。
    小时候感冒，挂着清鼻涕拿着一把一角、两角的零钱到诊所去买药，看见别的孩子生病被父母压着打针，瞧着那针头插进白花花的屁股肉里，在那一瞬间尖利的哭声能掀了房顶，凌榭就心道：还好我无父无母。
    张念真也看出来凌榭不是在说笑了，但也没什么表现，只是指着前面算作在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停下。
    凌榭顺着张念真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哦，没路了。
    凌榭第一次觉得张念真是特别的实诚，他说要走走看看，张念真就真的带着他一条道走到墙根底下，然后再换条道？
    这么想着，凌榭扑哧一声就笑了。
    张念真大概是不明白凌榭在笑什么，又或者是想等凌榭说接下来去哪看，站在原地没动。
    凌榭笑够了，说道：“带我去你的住处看看。”
    张念真的表情有些冷。
    看到张念真脸上微冷的表情，凌榭才想到自己刚刚冒然说出来得到话似乎有点不当。
    也不能怪他说话不过脑子张口就来，主要是张念真那张脸，当年绝命崖上一面就让他念念不忘，现在会看到这么稚嫩的版本，即便总是提醒自己对方的体内有个燃烧着复仇之火的成人灵魂，却还是难以时时刻刻记着，一不注意就懈怠了，不由自主地就将对方当成讨人喜欢的孩子，毫无芥蒂地想要更多了解。
    凌榭反应也快，这时候还能自圆其说。
    “毕竟以后你是我的护卫了，我想了对你多了解一些也正常吧？回头我也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看看。我听人说保护者与被保护者通过相互熟悉来增加默契，这也有利于保护者能更好地完成保护任务。”
    信口开河是凌榭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应对竞争对手和某些难搞客户的时候所练就的一种随机应变的本事，还好在异界这么多年也没生疏。
    大概是凌榭的随口胡扯也确实有那么点道理，总之张念真没再沉默以对，带着凌榭去了自己的住处。
    身为暗部副部，张念真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子。
    楼外楼坐落于烟云缭绕的青山之上，处在半山腰的位置，也不是特别高，但因为这一带本就常年雾气浓重，烟云经久不散，确实山清水秀，是个好处所。
    张念真的小院子位置比较偏僻，但十分幽静，与别的院落距离较远，三面环绕着郁郁葱葱的竹林，有山风穿过的时候能听到竹林中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从窗户往外看，都能一眼瞧见在枝头走完前半生的竹叶在风中打着旋儿缓缓而下，开启零落成泥的后半生。
    “你这小院安静，景致也不错。”
    凌榭中肯地评价了一句，又屋里屋外地串了两遍，觉得张念真的这小院比自己住的院子还好。舒适度和豪华度自然是自己的小院更胜一筹，但已经有一辈子浸淫在铜臭中的凌榭觉得这样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清幽静谧反而更和他如今的心意。
    他在仙门凌霄峰上的住处就跟张念真的这个小院子差不多，他很喜欢。
    不过再喜欢也不能夺人所好，凌榭想着往后他多来这里找找张念真就成了。
    问了张念真茶叶在哪，凌榭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点了小火炉烧了热水就泡了一壶茶，给自己和张念真各倒了一杯。
    张念真抿了一口茶，垂着眼眸，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前世种种，反正是一如既往得沉默。
    凌榭也没叽里呱啦说话，半眯着眼睛向外看着。
    室内难得一片安静，外头阳光正好，穿透竹林枝叶缝隙，洒在窗棱上光影婆娑。
    时间缓缓流逝。
    就这样坐着直到午膳时候，凌榭笑着说自己耽误了张念真一上午的时间，中午就请张念真跟自己一起用膳，当做补偿。
    张念真没说话，凌榭就当他默认了，还叫人将午膳端到竹居来。
    恩，就在这坐了一上午，凌榭就给这个无名小院起了个竹居的名字，他跟张念真说了，但没自作主张弄快匾挂在门口，就这么叫着。
    吃饭的时候，凌榭看着张念真微微垂眸的样子，感慨着暗部里非人经受的训练也没在这人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比起别人晒得发黑爆皮，张念真的脸还是白净得很，也让凌榭更看清张念真浓密纤长的睫毛。
    这睫毛估计挺能让小姑娘嫉妒的。
    垂眸时，眼睑和睫毛敛住那一双幽深暗沉的眼睛，周身的凌厉的气势也因为吃饭的动作而稍减，此刻的张念真在凌榭眼中就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了。
    于是凌榭没克制住，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张念真的碗里。那盘子宫保鸡丁是张念真夹的最多的一道菜，虽然原因可能是这盘菜就放在了他面前。
    张念真抬头看向凌榭，凌榭挥动了一下手里的筷子笑着道：“放心，我还没吃呢，第一筷子给你夹的，干净着。”
    不知道是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还是别的原因，张念真盯着碗里的鸡肉看了好一会才夹起来吃掉。
    凌榭挺有成就感，但转头又想着张念真没有把那块肉夹出去是不是因为现在他的身份是少楼主，张念真是不怕自己，但也不想惹麻烦。
    不管怎样，凌榭觉得以后有机会还是得将夹菜这种行为贯彻到底，毕竟这是一件能有机会对张念真展现爱与真诚的事。
    那天之后，整个楼外楼的人就都知道，暗部副部张念真是少楼主钦点的护卫，少楼主对其十分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