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盘扣一生第七章7/11/83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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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1/83
    阿朵在黄瓜园火车站对面供销分社门口的阴凉处翘首企盼,一直到太阳当顶的时候,终于看见冯姐和季姐穿上了方继业刚给她们做的新衣裳,有说有笑地送方继业出来。三个人还站在那里说话,冯姐和季姐还是那面地热情,似乎还在挽留方继业。
    正月十几的天,立春也过了快半个月,火辣辣的太阳直射地面,都能看见地面的热气在阳光里曲里拐弯地晃动,往上天蒸腾飞舞,天气已经很热了。所以,冯姐和季姐现在穿这身改良的中式女衫十分得体,站那儿不仅耀眼亮丽,还有几分妩媚妖娆,甚至有些张扬炫耀。这样打扮的女人,在这偏僻的大山小镇里实属罕见,不过阿朵觉得她们确实好看,那身衣衫不仅贴她们的身,能更多的展示她们姣好的身材,而且穿在她们身上就有一种大家的气度,三分骚情七分端庄,被方哥哥拿捏得十分准确,这恰到好处就是天大的本事!阿朵心里真有几分羡慕和嫉妒,但一想到一会儿方哥哥就要带着自己去逛百货商店,给自己也选上几种好看的衣料,再看着方哥哥亲手给自己精心缝制,心里的那种高兴比吃了蜜糖还甜、还幸福。
    原本方继业是要带阿朵一起去车站里的,但阿朵自己不愿意再去,说上一次跟人家说是雇驴车,这一次还跟人家说是雇驴车啊?方继业说本来就是雇你家的驴车嘛,有啥子不好说的。阿朵还是坚持不到车站里去,还说上一次人家看她就怪怪的样子,这一次就更不好意思进去了。方继业说人家哪是看你怪怪的,不是都夸你说你长的好看漂亮嘛。阿朵这才说出心里的老实话,说那是人家看你的面子才说好听的,我们彝族人心里都晓得,他们汉族铁路人对我们彝族是有看法的。不过也是,我就晓得我们彝族村寨里有多人扒火车就从来没有花钱买过车票,火布他们就是这样,还好像还很有理一样,说啥子我们也参加了修成昆铁路,说我们彝族就是没有钱买车票,又咋个的?那副嘴脸我都看不惯,简直就是好丢人现眼。
    阿朵终于看见方继业跟冯姐和季姐说再见后往这边走来,冯姐和季姐也进了车站里,这才从供销分社门口的阴凉处走出来,对方继业说:“完了,她们满意吗?”方继业十分得意,大言不惭地说:“岂止是满意,简直是对我崇拜死了,说我给她们做的衣裳好的不得了,尤其喜欢我给她们衣衫上搭配的盘扣,还说比在上海大百货公司里买的最好的衣裳都好看。”“真的嘛?”阿朵是故意这么问他的,用意就是要叫她方哥哥再得意一会儿、再开心高兴一会儿。
    果然,方继业继续得意地说:“阿朵你是不晓得啊,熊站长和赵主任看他们媳妇穿上我做的衣裳,那眼睛都直了,说是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媳妇这么好看,身材这么好,哪哪都好,还说我是从哪学来的这么大讨好女人的本事……你说我正经八百跟我师傅学徒十来年,我是学的真本事,不是啥子讨好女人的本事……”
    阿朵从供销分社院子里拉出驴车来,说:“您这还不是讨好女人的本事啊?人家说的没错。”方继业急了,说:“我这是正儿八经的裁缝手艺,咋个就成了讨好女人的本事了呢?简直是一派胡言。”阿朵拉着驴车往前走,说:“那您咋就专会做女人穿的衣裳呢?”方继业说:“男人穿的衣裳我也会做啊,我还跟顺福大哥说了,要给他也做一身衣裳呢,真的。”阿朵看着他说:“那您说您是做女人衣裳拿手呢,还是做男人穿的衣裳拿手?”
    方继业笑了,说:“我跟我师傅学的就是专做女人穿的旗袍,自然是做女式衣裳要得心应手一些。”“这不就是了嘛,您学的就是专做女人穿的衣裳,您给女人把衣裳做好了,人家自然就心里高兴,心里觉得您的手艺好,以后肯定还会找您麻烦的,这不是讨女人的好是啥子?讨好就讨好,这有啥子呢,女人就是喜欢有本事的男人,男人越有本事女人就越喜欢,这有啥子不好的?阿朵就喜欢方哥哥这么有本事,喜欢方哥哥这么讨女人喜欢!”
    两人往前走了不远,看见了供销分社的店铺,停好了驴车进到里面,在柜台那里也没有看到啥子好的衣料。临到离开的时候方继业看上了一种黑色细毛呢,问人家多少钱一米,人家说19。80元一米,他也只说东西是好东西,就是有点贵了。人家见他还懂点行,就多嘴说我们这里彝族老乡一般都喜欢那种便宜一点的黑色粗呢,不过这种黑色细毛呢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贵是贵点,但东西好啊。最后他跟人家说我们再转一转,回头再说。
    一出门阿朵也咋舌说:“那么贵的东西您又不买,您还问人家干啥子?”方继业说:“你咋个晓得我不买呢。”“这么贵的东西你买来做啥子?”阿朵这么问他。他只说:“我买了就有用。”阿朵现在已经完全依附于她心里的方哥哥,既然方哥哥说有用她就就不说啥子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到了国营百货商店,再把驴车停好进到里面去,一到买衣料的柜台跟前就看见冯姐和季姐买的那4种衣料。方继业反复看了一阵后,指着那种粉色的确良对售货员说:“这种粉色的确良,还有那两种蓝底白点和黑底白点的春纺衣料,我们各要一米三,还有那种深灰色的春纺布料多少钱一米?”售货员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阿朵,说:“你这位同志眼力真好,这三种衣料都是我们卖的最好,那种深灰色的便宜,1。26一米,做呢料里子最划算。”方继业说:“那我们要七米五。”阿朵在一旁说:“这个你要这么多做啥子?”他也只说:“我买了就有用。”
    结账后一共34。50元,阿朵要给钱,方继业拦住她后自己给了钱。离开卖布料的柜台后,阿朵说:“人家说好的要自己花钱的。”方继业笑着说:“阿朵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呢。”阿朵说:“人家出来都不乱花钱呢。”方继业小声地认真对阿朵说:“阿朵以后有了自己的娃娃就不花钱啦?”阿朵脸一红,幸福地说:“那不一样,该花的钱阿朵都花,阿朵以后努力挣钱。”
    两人又回到供销分社的店铺里,方继业一进店铺就看见了供销分社的向主任,他之前就跟向主任认识。两人相互拜了年,说了一番祝福的话,向主任问他说:“方同志咋个没有回成都过春节呢?”他如实地说:“年前去了巧家,在那边一个老领导那里过的年。这不是过了大年收购站又要开工收蓑草,也是刚回来的。”
    向主任热情地对他说:“方同志在我们这里看上啥子没有,要是看上了我给你最大的优惠。”方继业笑着说:“你能给我优惠?”向主任说:“方同志你这就说远了啊,我咋就不能给你优惠了呢,都是老熟人了。再说嘎罗主任给过我专门的交待,要我尽量给你提供方便和支持。”方继业掏出香烟来给了向主任一支,又给了刚才看细呢料的时候那位男售货员一支纸烟,然后也就不客气地说:“我还真是在你这里看上了一点东西,想你给我一点优惠呢。”
    这时候那位男售货员插嘴说:“向主任,这位方同志很在行,眼力又好,刚才好像是看上了我们这种黑色的细呢毛料,是不是方同志?”方继业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向主任问那位男售货员说:“你看看我们的进货价是多少?”那位男售货员说:“16。20元一米。”向主任慷慨地对方继业说:“方同志真要我们就按照进价算,可以嘛?”方继业笑着说:“那我就谢谢向主任了,我要六米五。”那边男售货员马上算好账,说:“方同志一共是105。30元。”
    方继业掏出钱来给人家,向主任又对他说:“你再多给我9。40元,我给你拿两条好烟。”方继业说:“那我就更谢谢向主任了。”这时候男售货员已经那细毛呢料扯好了,用一张大牛皮纸包好,方继业再次谢过人家,和阿朵出了供销分社的店铺。
    出了门,阿朵就对方继业说:“您咋一下子买了这么多这么贵的呢料呢?”方继业拉着驴车往前走,说:“我都答应顺福大哥了,要送给顺福大哥一套我亲手做的汉族中山装,我要报答顺福大哥。”阿朵急了,不解地问他说:“您报答来顺福啥子?”方继业站住脚步,认真地对阿朵说:“我要报答顺福大哥,以后来顺福和阿朵要一起养育我们的娃娃,你晓得要吃好多的苦,受好多的累!”
    阿朵不说话了,深情地看着方继业,过了还长时间才说:“您真是个大好人,想得远,想得周到……来顺福到了我们彝族村寨后,老托木老爷要他们把身上穿的国民党军装都烧了,我阿达和阿母就给了他一身旧的彝族衣裳。以后民主改革的时候工作组来了,给他们10个人一人发了一套汉族衣裳,来顺福一直都舍不得多穿。但是,他就是再舍不得穿也都好多年了,早就是破的补了又补,早就不成样子了。我又笨,只会做我们彝族的衣服,所以他总是穿我们彝族人的衣裳。”
    方继业说:“顺福大哥说他喜欢穿你给他做的彝族衣裳。”阿朵流着泪说:“才不呢,他是汉族人,身上流着汉族的血脉,心里还是留念那身汉族衣裳,就是那套都已经破得不能再穿的汉族衣裳,他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一直藏起来的。”
    出了黄瓜园镇,方继业要阿朵坐到车上去,然后开心地对阿朵说:“后天就过大年了,回去我抓紧时间,一定要叫阿朵过大年的时候先穿上一件我亲手做的新衣裳。剩下的我慢慢做,把我的裁缝手艺留在红江,留给阿朵和顺福大哥,要阿朵和顺福大哥以后有个念想。我买的那些细毛呢料,要给顺福大哥做一套中山装,我再跟阿朵学着做一套阿朵穿的彝族连衣筒裙,还要给阿朵的托木老爷做一身彝族长披衫,感谢托木老爷一直袒护着他的阿朵妹子,阿朵你说咋样?”
    阿朵坐在车上,一脸的开心,笑逐颜开地说:“方哥哥说咋样就咋样,人家阿朵早都啥子都依了您方哥哥,您方哥哥还想阿朵咋样?”方继业深情地看着阿朵,说:“我想阿朵早点有一个健康壮实的男娃娃。”
    阿朵拉住驴车停了下来,跳下车来扑倒方继业怀里,激情似火地亲吻着自己心爱的方哥哥,一脸通红地说:“阿朵的方哥哥就不想阿朵和您一起生一个向阿朵这样漂亮的女娃娃吗?”方继业看了看前后山路上都没有人,紧紧地拥抱着阿朵,亲吻着阿朵的颈子。阿朵激情燃烧地扯开自己的衣襟,袒露出丰满的诱人胸脯,渴望得到她的方哥哥亲吻和爱。
    在这偏僻荒凉、罕无人迹的大山之中,春天里的斜阳火热滚烫,阿朵舒坦地尽情享受着自己的方哥哥的亲吻和抚弄,饥渴难耐,气喘吁吁,嗷呜呻吟,放肆地蛊惑自己心爱的男人。之后,阿朵急不可耐地拉着方继业来到小路边的小树林里,撒开身披的查尔瓦慢慢地躺下,两眼如饥似渴地凝望着自己心爱的方哥哥。方继业有些心虚,犹豫不决,阿朵激切地一把抱住他滚到草丛里,爱怜地说:“这里山上没人,只有心爱您的阿朵妹子,阿朵妹子好爱您、好想您爱哦……”
    自从回到了红江,方继业心里早就有过盘算,红星造纸厂的何厂长主动给了曾局长的邀请函,想必曾局长很快就会派人到巧家去学习取经。有红星造纸厂的慷慨相助,有厂里顾工在造纸上的精湛技艺,厂里要生产出合格的国产卷烟纸就如虎添翼,再也不是好难的事情了,也许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真要是厂里批量生产国产卷烟纸,自己再在红江呆的时间就不会太长了,也许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他估计最多也就是到在红江完成2500吨蓑草收购任务的时候。这倒不是说他方继业在厂里有多大的分量,也不是说厂里要生产国产卷烟纸就非他方继业不可,而是他自己觉得厂里需要自己去出一份力,需要他在厂里最艰难的时候必须挺身而出,去做那些最难的事情。就算是有红星造纸厂的鼎力相助,但要批量生产国产卷烟纸,想必还是困难重重。按照现在厂里的情形,曾局长一边要跟那些造反派斗智斗勇的较量,一边还要实现厂里的产品更新和转产,曾局长身边能一心一意做事情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曾局长要事无巨细不累死才怪。所以,这个时候曾局长是最想自己这个年轻力壮小伙子,能站出来做那些最难和最不好做的事情,自己也必须站出来。当然,方继业也没有想过一定要恢复自己的那个副厂长职务,他想自己哪怕就是充当一个能跑腿的小角色,那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己现在在红江这种偏远之地收购蓑草,不就是厂里的一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吗?但是角色再小、再不起眼,都是一份责任,都应该去替老书记分担,要不自己这个共产党员就白当了!
    真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和阿朵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不多了,他现在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阿朵。他真心爱上了阿朵,他越是真心地爱上了阿朵,就越在心里同情阿朵和来顺福之前的那些凄楚和遭遇。他心里清楚,自己对阿朵再有真爱,他的这种对阿朵的真爱也只能是有限和短暂的。他为此苦恼和不忍心,他想即便是如此,他也要把自己的这种有限和短暂的真爱永远地留给阿朵,留在阿朵的心里,要阿朵在他的这种有限和短暂的真爱中尽量获得最大的幸福。他现在真心地想给阿朵留下一个娃娃,要心爱的阿朵不止获得他的这种有限和短暂的真爱,而要阿朵获得她想要的那种永远的真爱和一辈子的幸福。他要把自己对阿朵的真爱永远地植入到阿朵的血脉中,给阿朵留下自己永远的真爱,要阿朵这一辈子都有一个幸福不灭的念想,有一个真正美好幸福的家园,有一个能要她幸福一辈子的孩子!
    方继业心里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在托木村长说教和开导下的被动阴影,他的心灵是开朗的、敞亮的,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行径就是一种卑劣的道德沦丧,他心里只有对阿朵的真爱,对阿朵和顺福大哥的同情,他就想把自己的这份真爱永远留在阿朵心里,留在红江边上的这片大山之中,给予阿朵幸福一辈子!
    方继业在心里真诚地感激托木村长、感激阿朵、感激顺福大哥,感激红江和红江边上的这片大山之中的彝族村寨的真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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