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盘扣一生第五章5/10/58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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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0/58
    薛芳应了陈皓远,却又没脸到儿童福利院里去见崔师傅,她跟陈皓远说要老钱给崔师傅打个电话,请崔师傅到家里来,她在这家里跟崔师傅说。陈皓远想这样也可以,也免得薛芳到儿童福利院里去再生是非惹麻烦。薛芳说到这家又想起了这栋房子和这栋房子原来的主人,以及楼下的那个老保姆,就对陈皓远说:“这栋房子好大,住这样的房子我一个人白天都觉得好怕”
    陈皓远疑惑地看了一眼薛芳,说:“你啥子意思?”
    薛芳这才把从楼下那个老保姆那里听来的那些说给陈皓远听了。当然,老保姆责怪和愤慨的那些话她没敢对陈皓远说,她怕陈皓远这个魔鬼加害于那个老保姆。陈皓远听了后不以为然,说:“那个老曾头就是个假红军,他冒名顶替牺牲了的真老红军,混进了革命队伍里,当事务长的时候还贪污过,像这样的人前段时间里还混进市轻工局革委会里当了个副主任,后来被任司令他们查实后又揪了出来,这就叫”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要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这种混进革命队伍里,还当了死硬走资派的人,包括他家里的人,又有啥子要可怜的!”
    “那人家老保姆人家年纪都那么大了,你要把人家撵回到农村里去她该咋个办呢?”薛芳动了恻隐之心,这么跟陈皓远说。
    陈皓远看着薛芳,想了一下,说:“看来我娶了你还是娶对了,妇人之仁,耳根子软,我跟任司令,哦……不,人家现在都当上市轻工局革委会主任了,我跟他说说,要他在他们轻工局下来哪个单位里给她找个轻松的活路,要不然看个大门也可以啊?”陈皓远临出门的时候又对薛芳说:“这个房子大有啥子不好的,人家任主任住的还是大公馆呢,房子大你住住不就习惯了嘛。”
    薛芳等陈皓远走了,下了楼来跟老保姆说她求了自家的男人,自家男人已经答应在城里给她找一个轻松不劳累的事情先做到。薛芳还悄悄对老保姆说:“这样你就不用回乡下去了,就在成都先住到起,有机会还能见到你以前的主人和你亲手带大的那三个娃儿了,以后……”薛芳环顾着偌大的房子,她自己都不晓得该说些啥子才好,就说:“反正我是不想住这么大的房子,我心里就觉得这么大的房子我们住也是来路不对,我就相信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老保姆看着薛芳不晓得该说她啥子才好。
    崔师傅对老钱恨之入骨,接起老钱的电话就没好气地说:“我不想听你说啥子,福利院的费用你们愿给不给,你们要来查账也罢,真到了我们揭不开锅的时候你们造反派不要说我们革命群众也耍横哈!”崔师傅“啪……”地一下挂上了电话,转身还没有出办公室的门,那边电话又打过来了,崔师傅转身拿起电话就说:“滚滚滚……我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跟你说……”
    这回是军代表谢连长打来的,谢连长在电话里和气地说:“老崔啊,你们这个事情怕是真有误会,哎,我没有别的意思啊,那天我和王营长在场真的是没有看出来有那一点不对的地方,小芳老师也真是没有说啥子不愿意的,这一点我和王营长都可以证明。我们也分析过了,是不是小芳老师有什么难言之处,事先又不好跟你们说,这不是今天小芳老师也带来了话,说是想当着你的面跟你解释一下,我和王营长的意思是你还是先听听小芳老师跟你说了,你在说话,或者是发火也不迟。当然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小芳老师她自己的自由和选择,婚姻是自由的,没有哪个可以强迫哪个的,她事前愿不愿意跟哪个说,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呢?崔师傅。至于福利院的费用问题,人家老钱已经给你们办下来了。这样,你现在就去小芳老师那里,地址是二道街3号,完了你在过这边革委会来把你们的费用办回去,就这样了啊……”
    谢连长说话意思还是跟那天一样,说这中间就是一个误会,没有啥子好大的问题。最多也就是事前薛芳没有跟你崔师傅说老实话,对福利院里所有同事都隐瞒了她自己的这件婚姻大事,也假装啥子事情都没有一样,这些也都是她个人的问题和选择。好在现在她愿意当面给你崔师傅和大家一个解释,等她把事情的原由都说清楚了再说,人家就是事前没有跟福利院里哪个说,这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连长这么一说,叫崔师傅无话可说。不过崔师傅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就想当面听听薛芳这个女娃子说些啥子,真要是像军代表谢连长说的那样,他真想问问薛芳是不是把薛院长的那些教育都忘了,问她还是不是薛院长的女儿,是不是早把薛院长的死都忘干净了!
    崔师傅把福利院的事情都交代给了李会计,风急火燎地往二道街那边赶,等他找到了二道街3号的门牌,敲开了铁门,问开门的老保姆说:“薛芳呢?”老保姆不晓得崔师傅是干啥子的,只是指了指楼上,崔师傅气急败坏地向着楼上就大声喊道:“薛芳,薛芳,你给我下来!”
    薛芳红着脸从楼梯上慢慢下来,一见到崔师傅脸更通红了,走到崔师傅跟前低头不语,恨不得在地板上找出一条缝钻进去,两只手垂在裤腿边缝那里不停地捏着裤缝,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娃儿一样。薛芳的这副模样崔师傅见多了,在儿童福利院里,但凡是娃娃们做错了啥子事情,都是这副模样。她薛芳现在虽说是长大了,但从小在福利院里养成的这个习惯她是改不掉了的,崔师傅不由得心肠软了下来。
    早上薛芳和老保姆说了那番话后,老保姆对薛芳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她看薛芳也不是啥子好坏的年轻女娃子,心里还是有善良的地方。老保姆以为崔师傅是薛芳的老汉,现在到这里来是兴师问罪的,给崔师傅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劝崔师傅说:“大兄弟有啥子事情坐下来好好跟你女娃子说。”崔师傅这才一拍大腿,指着薛芳,声音发颤地说:“你这个女娃子真要是我自己的女娃子,我今天就必须打死了你再说!”
    薛芳“噗通……”一下就给崔师傅跪下,“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是愁肠百结,呼天号地,涕泗交颐,把那老保姆惊吓的不知该咋个办才是。
    崔师傅看见薛芳这个样子心里更是着急,他跌着脚撕声裂气地对薛芳吼叫道:“你这个女娃子倒是给我说啊!你要急死我啊,你说啊!是不是那些狗日的把你欺负了……”
    这时候,薛芳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流着泪对崔师傅说:“不!是……是我自己愿意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没有哪个欺负我,我自己愿意跟了陈主任的,福利院里我待够了,我再也不想回你们那里去了,我再也回不了福利院了,我再也不是薛妈妈的……女儿了,我不配,薛妈妈白收养了我……我再也不是一个好女儿了……”薛芳说到最后趴在地板上哭的死去活来。
    崔师傅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他心里晓得薛芳这女娃子心里一定是有冤屈的,他走到薛芳的跟前蹲下,对流着泪对薛芳说:“娃娃啊……你把你心里想说的老实话,真话都给我说出来,虽说现在薛妈妈不在了,共产党现在也不晓得是咋个起了,但是你有话还是要说啊!你把心里的话都给崔师傅我说出来,我老崔就是死也要替你出头做主,我一个人到北京去告他们,不然我就白拿了这么多年共产党发给我在福利院里工作的工资,我就对不起毛主席解放了我们,对不起共产党!我不是个共产党员,但我是跟到共产党做事情的人啊,我也要有自己最起码的良心才对,是不是……”
    薛芳趴在地板上哭得泣不成声,哽咽地说:“崔师傅啊……您就不要再说了,您回去吧,您就当这十几年做的饭喂了我这一条狗,喂了我这个不识好歹的狗!我对不起您,更对不起薛妈妈,我对不起福利院里所有的老师和师傅们,我对不起毛主席和共产党的恩情……”
    崔师傅急的用手使劲拍着地板,大声说:“你这个女娃子咋个就变成了这样了呢?你给我说出来啊!你要不说你会把我急死的……”
    老保姆站在一旁跟着落泪。
    薛芳哭了好长时间,最后她抬起头来,抹去泪水,对崔师傅说:“崔师傅您还是回去吧,你们福利院里就当从来没有过我,我自己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没有哪个强迫了我,我从小就是个要饭的小叫花子,我一身都是坏毛病,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我本来就不是啥子好女娃子。我愿意跟陈主任他们一切过革命造反派的日子,不愿意再在儿童福利院里过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我也劝您崔师傅,以后不要在跟陈主任和老钱他们做那些没有用的顶撞,没有用的,真的!他们手里是有枪的,那是要死人的,会死好多的人……不就是儿童福利院里那些费用嘛,你值不得跟他们去赌气和顶撞,他们也不敢不给,除非他们也把儿童福利院里的那些孤儿也祸害死了,真要是那样的话,他们革命造反也就到头了!”
    崔师傅想不明白薛芳会是这样,想不明白薛芳会这样说话,她说的最后那两句话到还是有些道理,但是她不该是这样的一个女娃子啊!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那些造反派太会打胡乱说,胡编乱语,他们就会睁眼说瞎话,背着良心做伤天害理的坏事情。不过这才过了几天的事情,薛芳就是跟他们学坏也到不了这么快的啊,再说薛芳一直都是个好女娃子的,她就是一时迷障了眼,贪图虚荣跟着造反派过几天好的日子,那也不该变得这么快啊?
    薛芳抬头看了看崔师傅,眼泪汪汪,心里跌宕起伏,有千言万语想要跟崔师傅说,但又不敢说。她怕她说了崔师傅马上就会遭到祸害,还有薛妈妈的男人和小北方。于是,她低声细语地说:“崔师傅,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你就你要再说啥子了,你真就当这十多年来做饭白养活了我,我对不住你和薛妈妈……这件事情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就回去好好地照顾那些没爸没妈的孩子们吧,再也不要管我了……”
    崔师傅听了薛芳的话,气得面色惨白,浑身打颤,说:“你咋个会是这样的呢?你跟我说,他们到底给你吃了啥子迷魂药了,你咋个就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你现在就跟我回福利院去,走,走啊!”
    “不,我现在不能再跟你走了,我已经不是福利院里的人了,我没脸再回去了!”薛芳大声而坚定地说。
    站在一旁老保姆不停地摇着头,不晓得是同情薛芳还是在说这个女娃子不识好歹。
    崔师傅依旧固执地要领薛芳回儿童福利院去,崔师傅还说起横话来,他说:“你咋个就不是我们福利院里的人,你就是要离开我们福利院也要有人给你办手续,走!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崔师傅拉着薛芳要走,薛芳甩开崔师傅的手,跑上楼去拿来了那两张红纸片给崔师傅看,说:“您还要啥子手续,难道这个还不够?这里都写得明明白白的,陈皓远和薛芳自愿结婚发给此证,还有民政局革委会的大红印章,人家就拿这个把我领走了,你未必还拦得住啊!”
    崔师傅这下是完全懵了,一跺脚,气愤地说:“这个民政局革委会都是他们造反派自己开的,他们狼狈为奸,你还跟着他们同流合污,我看薛院长还真就是白收容了你,共产党也白养活了你,我也真就是当喂了你这条不识好歹的一条狗了……”
    崔师傅转身走了,他是带着对那个狗屁陈主任和老钱,还有“人心坏”这一伙造反派的满腔刻骨仇恨走的,带着对薛芳这个忘恩忘本的女娃子的一肚子怨恨走的。薛芳心里明白,崔师傅是再也不会把她看成是儿童福利院里的人了,在崔师傅心里她已经不配是在儿童福利院里长大成人的娃儿了,更不配再做薛妈妈的女儿,崔师傅一定会记恨她一辈子!
    那天,崔师傅走后,薛芳就再也没有见过崔师傅了,也再也没来回过儿童福利院里。她觉得自己有愧于崔师傅,有愧于福利院里那些曾经呵护过她、爱过她的老师和阿姨以及师傅们,更有愧于自己的薛妈妈!她没有脸面去见院里的那些孩子们。她想福利院里所有的人都会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忘了本,说她变了心,说她忘恩负义,说她为了自己过上这种可怜所谓好日子,宁可不要福利院,不要做一个好女人的脸面,去投靠一个丧尽天良,打砸抢的造反派。所有的人都会说她是个不要脸的坏女人,住在抢占人家老革命的房子里,跟一个大坏人混在一起也成了一个坏女人了,说她跟陈皓远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心都变黑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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