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盘扣一生第三章3/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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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2
这一回方继业显得异常的老实,住在旅社里三天没出门哪儿都没去,每天吃过早饭就守候在旅社门卫室等着送报纸的来,报纸一来就借了去仔仔细细地看个遍。他这不为啥子,就是为大师姐才这么老实听了陈英雄的话,他想陈英雄既然说这几天有事不要去打扰他,就肯定是为大师姐的事情在忙活,自己这个时候去缠着陈英雄就是干扰他做正事,人家哪还有精力来管自己的事情。再说自己现在已经落在了陈英雄手里,在陈英雄那里就得有个轻重缓急,现在大师姐的事情是一等一的重要,自己的事情肯定是要往后挪挪。再说陈英雄也怕自己这几天不听招呼惹是生非,才四处留下话来要自己听话老实,自己这个时候再也不能去给陈英雄添乱找麻烦,但愿这几天陈英雄能有办法处理好大师姐的事情。
也正如方继业想的一样,陈英雄这几天确实是在想法四处找人打听和处理大师姐杨继美的事情。那天,当二师兄王子华再次来到陈英雄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陈英雄正在接听电话,他只见陈英雄面色凝重地对着电话筒“嗯……嗯……”地,那电话打了有十多分钟,陈英雄也一直在“嗯……嗯……”地,到他最后放下电话都没有说句整话。
陈英雄放下电话后问二师兄王子华说:“啥事儿你说。”二师兄王子华这才做急忙慌地把他要找陈英雄说的事情说了一遍。陈英雄一边仔细地听,一边在他笔记本上记着王子华说的重点,还记下了大师姐工作的报社地址。等王子华说完他才果断地说:“其他事情我们暂且放在一边不说,我现在就要你以你个人的名义,记住以后就是有人要问你这个事情,你都说你是杨师傅的徒弟,你师傅现在不在了,你师姐出事儿你个人从感情上讲当然要管,这事儿跟你是不是华丽制衣厂党支部书记不沾一点边,你就是出于私人情感,最多算你私心重一点而已。你现在马上去找到杨继美,要她现在马上立刻回家呆着哪儿都不要再去了,她现在要再去报社找他们领导只会对她个人更加不利,她要想摆脱目前的困境,使自己以后的处境好过一点就必须听话跟你回去,剩下的事情等我去了解情况后再说,你马上去办这个事情。还有见到方继业那娃,也叫他这几天哪儿都不许去,就在旅社里好好呆着,等我把这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再说他的事情。”
其实,二师兄王子华并不晓得,刚才跟陈英雄通电话的就是隔几间办公室的王副书记,王副书记也确实在他那个位置上不便跟王子华本人说些啥子。这怎么说呢,一个是区委副书记,一个是区手工业局下属华丽制衣厂党支部书记兼厂长,去议论猜疑当前社会主义建设整风运动中党的政策对错这么一个极其敏感话题,这简直就是政治立场和态度的问题。所以,王子华作为一个下下级的支部书记,才在区委王副书记那里只能得到一副冷脸的忠告。而人家王副书记说的也是事实,大师姐杨继美根本就不是区委管辖的人,说现在反右倾运动最重要的就是政治立场和态度,并且提醒王子华作为华丽制衣厂的支部书记,就应该有个正确的政治立场和态度,完全是在尽一个上级党委副书记的职责。只是当二师兄王子华一出王副书记办公室的门,王副书记马上拿起电话跟陈大柱通电话,并在电话先把王子华说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并问陈大柱对这个事情的看法。他晓得这个时候王子华正在陈大柱办公室里,就跟陈大柱说你要同意我的说法就“嗯”一声,不同意的不吭声。王副书记对陈大柱说:“从我们参加革命到一路南下解放成都,我们都是在执行党一贯坚持走群众路线和依靠人民群众的政策方针,杨师傅杨社长是我们进成都后最早发动和依靠的一批工人群众,以后对我们的工作一直都很支持,对我们稳定社会经济建设起到了很大的带头作用。他女儿虽说不是我们区委区政府的人,但她在成都解放初期也帮我们做过不少的工作,我们起码可以向她现在的单位说明她是拥护新中国、拥护党的,至于在这次社会主义建设整风运动中有错误的看法和认识,可以在今后的工作和学习中慢慢提高认识改造思想……那你先跟王子华谈谈,问清楚情况再说,我们起码不能做那种过河拆桥的事,再说这个杨继美在华丽制衣厂和她那些师兄弟们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虽说华丽制衣厂是集体所有制经济,但它毕竟是我们社会主义建设中的一部分,是我们区手工业的骨干单位,那就先这样……”
陈大柱问明王子华情况后,就要王子华先回去,然后马上到王副书记办公室里把情况给王副书记说了一遍。王副书记先没有表态,而是问陈大柱说:“这个事情你是怎么看?”陈大柱的态度很干脆,说:“我没有啥说的,就跟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一样,人家在成都解放初期帮我们做过不少的工作,我们可以向她现在的工作单位说明她是拥护社会主义建设和拥护党的,她毕竟还年轻,在这次社会主义建设整风运动中有错误看法和认识,可以在今后的工作和学习中在慢慢提高认识改造思想,但要真的把她下放到了那种边远落后的山区去,那人家这辈子不就完了嘛!我们不说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起码现在也要出手拉人家一把是不是……”
王副书记看了陈大柱一眼,说:“恐怕现在已经晚了。”“咋就已经晚了呢?”陈大柱说。
王副书记说:“王子华不是说杨继美他们报社已经给她做了结论,已经给出了处理她的意见了,这不是已经晚了还是啥?你还有那个要人家跟我们都是一个行政级别的党政部门单位更改对她的结论和处理意见的本事?人家是报社,党和政府的喉舌,从某种意义说人家的政策水平和对这次社会主义建设整风运动的认识要比我们高很多和深刻很多,我们现在去跟人家说明和证明什么?这对她杨继美本人来说还有用和实质性的意义吗?说不准我们说话稍不注意还会还会引火上身呢!”
王副书记说这番话确实句句在理,叫陈大柱马上无话可说。陈大柱沉默了好长时间,说:“那我们现在该咋办?我们就不管了,就这么看着杨师傅杨社长唯一的女儿……这不叫人家感到心寒?不,老王,我们不能这样,我们得帮她,她还年轻、又有文化,我们今后的社会主义建设还是需要她这样的人才!”
王副书记还是长时间不说话,摸出纸烟来甩给陈大柱一支烟,才说:“人才那要怎么看了,从现在的情况看这都不是你我两个说了算的事情……除非……”陈大柱使劲地抽着烟,突然说:“那我们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无论如何要先把人留下来再说。”王副书记看了陈大柱一眼,说:“你陈大柱胆子够大的啊,这事儿你也敢想?”
陈大柱一拍桌子,说:“我有啥不敢想的,我不仅想了还敢做呢……”
“你咋做呢?”王副书记问他。
陈大柱说:“咋做,我去找他们单位要人,就说我们区手工业局需要她这样的人,反正王子华那个华丽制衣厂是集体所有制单位,不占国家的一钉一铆……”
“啪……”王副书记一拍桌子,止住陈大柱的放肆,说:“你陈大柱咋越说约没有原则了,你说这话我看你都够呛!集体所有制经济就不是国家的了,就不是我们党领导下经济实体了?我今天才发现你陈大柱咋一说到华丽制衣厂的事情就上劲,就跟你也是华丽制衣厂的一样,你要记住你是共产党的干部,不是华丽制衣厂普通工人。”陈大柱也上火了,说:“正因为我是共产党的干部,我才……”
“你才怎么了?”王副书记针锋相对地打断陈大柱的话,见陈大柱不说话了,这才小声地说:“你呀,也性子太直了,我看你性子这么急的不改改早晚要吃大亏的……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也别去杨继美工作的报社,现在她这个事情已经没有去说明解释和你跟人家论个输赢的意义了。报社归哪儿管,李胜凯你还记得不?就是我们一起南下在潼关过黄河的时候,眼睛不好使上船一脚踩空掉进水里的那个书生。”陈大柱说:“戴眼镜的李瞎子咋不记得。”王副书记说:“对,就是他,从军管会那阵他就在宣传口,上个月开会我还碰见他人了,人家现在可是市委宣传部人事科科长,你说巧不巧!你要真想暗度陈仓瞒天过海你就找他,你跟他说不给他添太多的麻烦,只要杨继美的人事档案就可以了。”
陈大柱这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说:“那李瞎子他会给吗?”王副书记又甩一支烟给陈大柱,说:“别的人要他李瞎子这么干肯定不会,但是你陈大柱陈英雄是什么人,你可是他李瞎子的救命恩人你说他会咋样?人家那天见了我还问你呢,说你那时不眼疾手快拉他一把,他就被黄河水卷走早沉黄河里喂黄河鲤鱼了,还说他现在这个科长都是救了他才有的……”陈英雄一拍大腿,说:“对啊!”王副书记接着又说:“他李瞎子把杨继美的人事档案给你,简直就是顺水人情,杨继美的档案一到你陈大柱手里,这人不是就被你扣下了嘛。不过我可是跟你说清楚啊,这办法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人也是你自己去找的,这事儿我可是后来才晓得的。”陈大柱冲王副书记笑了,说:“我陈大柱从来不背叛领导!”
陈大柱一阵兴奋,马上要起身走人,却被王副书记拦住说:“我话还没有说完你急啥?”陈大柱马上讨教说:“王大书记你说。”王副书记看了他一眼,说:“但是你当这个好人最后是有得有失要得罪一个人!”陈大柱说:“得罪谁?”王副书记说:“得罪谁,就是跟你一直憋着劲那个毛头小伙子。”陈大柱不明白王副书记说这话的意思,就说:“这事儿跟那娃有啥关系?”王副书记说:“咋就没有关系呢,你干了这好事儿最终还是我在后面给你擦屁股,你暗度陈仓瞒天过海总得容我这个管组织人事的副书记最后有个搁处和说法啊,是不是?好在你原来要这个毛头小伙子的时候有个报告在我这里,上上下下的过程都走完了的,现在我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随手拈来用上,而且别无选择,你说咋不得罪人家呢?”
这下陈大柱终于弄明白了,抠着脑门说:“你不说还真是个事情呢,不过我看这娃应该跟我一样耿直,都是为了他师姐的事情,我去跟他说应该没有好大的问题。”
王副书记说:“没有问题?我看就有问题,就娃我不是很了解啊,但从以往你跟我说的看这娃,他还真不是个一般人物,看似老实孝顺、通情达理,那他咋敢干那种欺师灭祖,还哄骗你这个领导的事情呢,自己一个人就跑朝鲜前线去了。去了去了吧,还好几年不给家里和你来个信,当真是山高皇帝远啊,你说这样的娃你能驾驭得了?”
三天后陈英雄在旅社里找到方继业,几年不见方继业见了陈英雄啥都不说,开口就问陈英雄说:“我大师姐的事情咋样了?”陈英雄想逗他一下,就说:“你大师姐的事情跟你的事情是两码事……”不想陈英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堵了回去,他说:“我等你三天,你要没把我大师姐的事情办好我也不爱在你手下做事情,你把我的档案退给我!”陈英雄顺势说:“我还正想跟你说呢,你可能不能在我们区手工业局,甚至到不了我们区里了,还你档案事情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我才给你。”方继业一听陈英雄说这话就急了,说“咋个,你耍我啊?”陈英雄这才跟悄悄方继业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陈英雄在李瞎子那里先是以救命恩人自居,之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软磨硬泡,想把人家李科长直接带进沟里,说:“我只要这人的人事档案,人我都不看不要,反正你们都是要把人往凉山里面送的,你们就当把人开除公职,这人也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们也确实是把人用在街道合作集体里,只用她这人的手艺,我们那个华丽制衣厂确实就少这么一个缝纫技术上的好手。他爹原来是大师傅,教了那么多徒弟就留了一手不传传给了她,你说叫我这个当局长的咋说,我又不懂他们那个缝纫技术的事情,我就只能帮他们要个人而已!我保证,我用党性保证,我们以后对这人批判改造着使用,我们共产党最拿手的就是改造使用人了……”
人家也太懂他的路数了,李科长说:“你拉倒吧,跟我在这里扯犊子,你要了档案就是要了人!你拿回去是当技术人才用你还批判改造使用呢?”陈英雄厚着脸皮说:“对啊,这人现在在你们这里反正都没有了,你们也不要了,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瞒你李瞎子了,我们改造人还不拉人家一把,那年过黄河的时候我们之间不相互拉一把今天还能见面吗?”
陈大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科长看了他一眼,有摇了摇头,起身在自己身后一大摞大牛皮纸袋里找出一个来甩给陈大柱,说:“给你马上滚!以后咱两别见面了,我也不欠你啥了!”陈大柱接过那个大纸袋,满脸推笑说:“你就这么给我了你咋办呢?”李科长说:“咋办,你都把我推进火坑里了你说我咋办?”陈大柱杵在人家耳朵边说:“你就说你眼瞎,这纸袋搞丢了,反正我保证人家不会来找你,没人告就没人追查你说是不是?”最后李科长自己都笑了。
现在陈英雄跟方继业说:“这样一来你大师姐就没有了身份,就是黑人黑户,不过王副书记倒是想了一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关系到了你……”
方继业急迫地说:“啥子办法?”
陈英雄说:“跟你安置这事偷梁换柱,用我们原来区手工业局申请要一名干部的报告来糊弄过去,而且这事以后就是我们三个人永远的秘密,尤其还不能叫你大师姐知道,你愿意不?”
方继业二话没说,马上回答说:“我愿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