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面上显出沉吟的神色，汉水有蛮夷入侵的忧患，商铺获利极其有限，拿与不拿什么的，也无甚差别，他不愿常敬尧离族，未尝不是忧心在他手中握着的常氏钱资，可如今情形有了不同，人自然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就连蒋殷都未曾想到常敬尧自请逐出常氏一事会这般顺利。
    接回阿堵的常敬尧却十分平静：“我身处其中，只觉这庞然大物已腐朽至臭不可闻，因而我如今离开也是好事，你大可不必替我忧心。”
    回首遥望城墙高筑的大京城，常敬尧洒脱一笑：“说不得汉水才是我常六施展拳脚的福地！”
    蒋殷一路相送，已是到了丹霞山附近，常敬尧与他告别，请他不必再送，又踌躇地说：“蒋二，我怀疑阿堵被擒还与汉水之事有些关连。”
    蒋殷神色凛然：“此话何解？”
    “我当时细细梳理过，除河间王氏外，江都徐氏也有运送铁器的便利，滦河至汉水处，正有江都徐氏的船队，如此矿脉便不拘于汉水附近了，且那徐氏女郎非我常氏主动上门求娶，虽世家大族中多有联姻，可何故选在此时？我忧心他们也有所察觉了。”
    蒋殷一字一顿缓慢咀嚼道：“……江都徐氏。”
    常敬尧揖首一礼：“总归我与阿堵能顺利离开，多亏了你蒋二的相助，此番我远行汉水，虽是无可奈何之举，但若有所用，我必报之。”
    蒋殷随手递给他一副锦盒：“现下正有个你报恩的机会，这锦盒中装的乃是我为大哥准备的婚礼贺仪，你定要平安将它送到。”
    常敬尧嘴角咧开，露出雪白的大牙：“定不负所托。”
    又笑着调侃；“你蒋二将我往后在汉水的靠山都已找好，我若不卖力些，且不是对不起你？”
    亲见常敬尧的马车远离后，蒋殷正要携卫如归回转，不想又瞧见了不远处的丹霞山，丹霞山上遍植枫林，每到秋季层林渐染，那深深浅浅的红色正合了丹霞名字的来历，如今这山上还住着故人，蒋殷脚下一转，改了念头要往丹霞山上探看一二。
    不过短短一截，路途却颇为颠簸，蒋殷坐卧在马车中，双臂大展倚靠着车壁，车轮轧上碎石，又是狠狠一弹，他再忍不得了，掀开车帘命卫如归一同入车内。
    卫如归甫一进入，迎面就被个褥垫扔个正着，他躬身捡起，又入内妥善置在蒋殷腰后：“二爷怎得又发脾气？”
    蒋殷横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瞧你在外头骑马许是累了，这是二爷我心疼你呢。”
    卫如归伸掌揉按向蒋殷后腰：“可有好些？”
    话落索性将人抱起，自己做了回人肉的垫子，又双臂一揽，将蒋殷牢牢圈住，颠簸顿时大减，大腿内侧与腰背处的酸软缓和上不少，蒋殷这才微闭了眼儿闲适倚在卫如归肩上。
    没过一会儿，蒋殷蓦地睁眼：“你那孽根若消不下去，我索性帮你剁了。”
    “稚奴，此事……非我能控。”
    话落又有些手脚慌乱的要将蒋殷挪开抱下，谁知蒋殷却皱紧了眉头呵斥：“罢了，不许再动！”
    声音压低，暗含怒意，蒋殷语焉不详道：“若不是你昨日……我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