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敬尧唤了近处的侍人，很快就有人持了点好的烛台过来，那烛盏是一朵镂空的层叠莲瓣，长铜柄，下有一个圆形托台，燃烧的烛芯正散发出一股甜甜的蜜香，两人一同走出几步，常敬尧就被这蜂蜡制成的烛心勾出了馋虫。
    望了望五六步外手捧炙肉的侍人，常敬尧一本正经道：“蒋二，你定是饿了，我常氏万没有让贵客饿肚的道理，你等着，我叫人给你切来炙好的鹿肉。”
    蒋殷：“……不必。”
    “你不必与我客气才是真，那日我所说全为真心，我是真真将你当作挚友的。”
    话是这样说，真当侍人奉上鲜美炙肉，蒋殷没尝上几口，那常敬尧却好生食了个肚饱。
    唇侧染了油脂，常敬尧还没有发觉，他身后侍卫却轻轻用绢布替他拭去，两人行动间自有一种外人难以掺入的默契。
    蒋殷又开始觉得不自在起来。
    到了后园，琼花果然已绽了一半，常敬尧食得太多，喉中干渴，当是时，后园只他们三个，那侍卫便去取酒了。
    常敬尧笑道：“你一直盯着阿堵做什么？莫不是看上他了？蒋二，我先与你言明，你要何物我常六都可送与你，阿堵却不成。”
    这话可笑，蒋殷便当真咧唇一笑：“荒谬，我不喜男子。”
    常敬尧听完这话，反而瞪大了眼：“怎会？你不是与我一般都喜好男子吗？”
    蒋殷立即拧头看去：“我不喜男子，谁与你胡言乱语的？！”
    “这……这……未曾有人与我言语……”常敬尧的声音已经小起来了。
    蒋殷又问：“那你如何敢断言？”
    常敬尧继续气短地说：“那日我一见你，便觉你我都是一般的人……原是……原是我错了吗？”
    蒋殷怒极反笑：“我道常氏如何能纡尊与我相交，却让你失望了，我看这琼花宴不来也罢！”
    他在前头走得疾，常敬尧也跟在后头追得紧：“蒋二！蒋二我并非如此，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
    可惜蒋殷脚下活似生了风，常敬尧终归是没能追上。
    第二天一早，常敬尧就遣了人上门来，没能进门就叫蒋家侍从给打出去了，徘徊到正午依然不得入，只得放弃。
    如此过了几日，蒋殷正在书房临字，侍从来报说宫中急诏，蒋殷亲见了那送信的小黄门。
    但那人也不甚清楚，只说天家寻蒋殷寻得急，叫他快快入宫。
    明日便是蒋殷例行进宫受赐酒的日子，竟连多一日都等不得，可见事情却有十万火急之兆了。
    蒋殷接旨领命，刚出府门，那常敬尧就凑上来了：“蒋二，你听我……”
    蒋殷横眉一顾：“你消息倒是灵通。”
    常敬尧讪讪地摸鼻：“我不过是寻人日夜看住你这府门罢了，你蒋二总有要出府的一日吧。”
    “让开。”
    常敬尧不由自主地挪出位置，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凑过来道：“蒋二，你先听我说，我这几日寻你，并不全是替那日道歉，我……”
    “让开。”
    “蒋二！”常敬尧声音蓦地拔高，又拽过蒋殷急切道：“你可知天家寻你所为何事？我前一日才得到消息，说是那蛮夷如今已越过汉水了！”
    蒋殷心神剧震：“你说什么？”
    “蒋二，此事绝无虚假，不若天家为何急诏你入宫？！我本想早告知你此事，可你总不见我……”
    蒋殷一把提起常敬尧领口，他比常敬尧还稍高半头，迫得常敬尧不得不踮起脚来。
    “你还知道什么？”蒋殷堪称凶狠地逼问。
    这时一只手伸出，不过几个瞬息，就轻易将常敬尧解脱出来，来人高大的身躯挡在常敬尧跟前，无声的与蒋殷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