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他。
    手不住地颤抖，他是我在意的人，可我却……亲手杀了他。
    “宫主！佩宫主！”闻声而来的属下看到这一幕几乎全部呆住。
    “佩宫主……杀了宫主？”许久，我才听到这低低的呢喃。
    “不是……她杀的，是我自己……杀了我自己……你们听着……在我死后，你们要尊佩宫主……听从她的差遣……”
    “你的眼睛……曾经是那样……如清泉般……明澈，可是现在……虽然还是……绝代风华，却在我向你说……玄翎已死的时候，就失了那种……埋藏在眼底的……幸福……”
    “你一定很……恨我吧？你所在意的东西……毁在我的手上……佩儿，其实，玄翎……并没有死……是我对你……撒了谎，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太想得到你……”
    我其实很想对他说，不，你很好，是我不懂得珍惜。但是，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
    “忘了我……”
    “忘了我……”
    我终是不得不承认，我太软弱。软弱得，我自己都恨。
    庭院里，月华如水。
    “如今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师妹？还是宫主？”
    正伤怀，身后传来女子淡淡的语声。
    “如师姐，未岚姐，我……”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别说那么多了，我说过，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四年，我的朝颜剑不知道饮了多少江湖豪杰的鲜血，四年过后，武林已经一统。
    我用这个来证明了我的实力，也算报答杨玹的知遇之恩。只是，我不知道是报答还是对他的愧疚。
    毕竟，我杀了他。
    许多个夜晚，从梦中惊醒，然后，茫然四顾，一直到天明。
    玄翎，我现在只有玄翎了啊。
    于是，我让玄翎在寒宫中随心所欲，直到，清出现的那一天……
    我知道，是我害了玄翎。
    “你知道是谁害了玹宫主？你知道么，是……”青冥剑的剑尖指着我。
    “是我。”打断清的话。
    “原来你知道啊。”清冷笑着，“为什么不拿出朝颜剑？你要等死么？”
    “不是，朝颜从不轻易出鞘，若要它出鞘……你必需要先回答我，你想要的，是宫主之位？”
    清的神色大变，我苦笑着拿出朝颜：“别问我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如果你想要宫主之位，就过来，杀了我，朝颜绝不出鞘。”
    “当……真？”
    他们既然来到了这里，玄翎也大约早就命丧青冥剑下了吧？经上次明楼一战，他的武功已经全废。
    又是我害了他。
    “朝颜……不出鞘……”清梦呓般地念着。
    “绝不出鞘。”我看到旁边的如师姐和未岚已经蠢蠢欲动。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决战，外人，全都不许插手，违令者，杀无赦！”
    “好了，清……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
    我看到了青冥的光芒，青色的光芒，好美，虽然那青色的光芒是冲我的咽喉而来。
    “你也够聪明，知道我绝不还手的啊……”
    青色的光芒，停在了我的脖颈前。
    我环视四方，寒宫经过这场内乱，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手了。正当我计算折损了多少人的时候，一声低低的呢喃，通过青冥，传入我的心。
    “佩姐姐……”
    我的心神微乱。不禁蹙眉，清到此还要来乱我心智？
    令我没想要的是，她突然收剑。
    “要我杀了佩姐姐……绝对做不到……”
    我这时才想起，清，是我一念之慈随手救下的一个危在旦夕的女子。
    要死……也这么难啊……
    苦笑着转身，回到了玄阁。寒宫……已经不需要我了。
    只是我没想到，三年之后，我居然会再坐到那至尊宝座上。
    只是苦笑……那时的我，也只能苦笑了吧……
    清是自杀的。没有任何预兆，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死的真容易。
    只是，交个烂摊子给我……果真是清的做法。
    三年后，又是万众下跪，天下臣服脚下。我却已经厌倦了。
    一天夜里，刀锋划过手腕。等到发现的时候……我只剩一口气了。
    ……
    石桥细雨画舫里伊人谁依
    研磨粉底执笔手勾勒眉宇
    琴声转起离魂夜花落满地
    追忆沾衣云霜薄衫去
    似醉意看琅琊金羽
    音律起夜莺初啼
    丹青笔挥毫写意绕指柔肠却韶华去
    是前世曾痴迷还是你今生无法忘记
    秦淮河夜雨纠缠水滴谁吹长笛
    是前世欠你的爱意化作今生情思记忆
    金陵城灯火萧瑟秋意青丝换霜雨
    ……
    “宫主，您再去了……那这宫主之位……”
    “给天下的最强者！”
    我刚刚说完这句话，我的血液，滴到了地下，幻化成一朵又一朵的蓝色妖姬。
    我的眼眸，慢慢阖上。
    生有合欢？死有何惧？
    ……
    夜风吹雨画舫里伊人何去
    玉琴横笛绘一曲鸳鸯连理
    焚花断玉离别夜横笛响起
    追忆执手翻云覆雨
    已醉去晃月夜轻骑
    桃花溪与卿别离
    丹青笔泼墨山河绕指柔肠却人离去
    是前世曾缘惜知道你今生无法忘记
    秦淮河落霜凄凉水滴风雪夜骤雨
    是前世恨你的点滴化作今生怨你归去
    金陵城城墙斑驳记忆碾碎回忆
    是爱你是恨你是看不到你的泪滴
    金陵城风雨飘散回忆湮没花雨
    ……
    记起来了，是那首《金陵秦淮夜》伴我走向人生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