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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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重山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站在船头,冷天齐看着远方,心情也随着滚滚江水起起落落。冷天齐摇摇头,本来皇上交待要微服寻访,不得惊动各地官员,可也不知这江陵知府是如何获悉的。一行人刚一进入江陵地界,就有盛大的欢迎队伍恭候在此了。
一连数日,周知府亲自陪同游览风景,大摆酒筵,这三皇子浑然忘记此行目的,每日里夜夜笙歌,冷天齐劝了几次无果,只得作罢。
此刻三皇子正在内船由江陵地方官员陪同着饮酒作乐,丝竹调笑之声不时传出。冷天齐摇摇头,江风吹来,忽然感到一阵落寞。手不自觉的抚上左胸,眼前又出现楚儿那清澈含泪的双眸,冷天齐心一紧,低声唤着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楚儿,汝今身在何处?楚儿,汝可知吾心思焉?”
一护卫来到冷天齐身后,行礼道:“王爷,三皇子请您进去。”
“可知何事?”冷天齐并未回身。
“那个,是周大人与三皇子说起明日江陵花魁大会的事,是以,三皇子想在江陵多逗留一日。”
冷天齐叹了口气,对护卫说:“你就说我胸闷不适,要在船头透透气。至于明日之事,任由三皇子安排就是。”
冷天齐忽然觉得甚是疲惫,尽管成王王位是世袭而来,但自己也是刻苦学习文治武功,不敢懈怠分毫,幼时便立下报效朝廷,造福百姓的志向。自十八岁登上王位到今天,已经整整十年,十年里他也曾戎马边疆,浴血沙场。
冷天齐想想如今自己也算蒙皇上信任,掌管京城二分之一的兵权,在世人眼里,他也算是少年得志,成功立业了。许是厌倦了宫廷争斗,许是看透了官场黑暗,冷天齐如今顿感身心俱疲。心灰意懒之际,冷天齐也曾萌生退意,只是心里那建功济世之宏愿实在难以割舍,况且,冷天齐明白,身处成王之位,进退都由不得自己。
冷天齐长叹一声,心下虽烦恼无数,却也只得深埋在心底,无人可诉,也无人可懂。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恍惚中,仿佛又听见那幽美空灵的古琴曲,其中和着婉转的萧鸣。
翌日一早,三皇子就急急起身,来到花魁大会竞技场。一年一度的江陵花魁大会已经成为整个中原之地名伶歌姬的选美盛会,从每年春季各地便开始选派代表报名,然后进行三次的比赛,最终选出七人参加秋初的花魁大会,经过比拼最终选出花魁一人,由官府赐匾,赏银千两。
竞技场是一半圆形建筑,进场之人每人需在入口处购买一支香包,然后将香包投在中意的名伶前面的花篮内,待最后统计数量,数量最多的就是花魁。为了防止有人作弊,一次购买数支香包,官府还特意安排专人负责监督。
冷天齐虽早就听闻江陵花魁大会春色无边,但因为将此等事情视为无聊之举,是以兴致寥寥。转头看到三皇子和周大人等一干官员皆是一副陶陶然的欣喜样子,再看周围早已围成人山人海,每人脸上都是带着狎戏的表情,觉得很是失落。先不论外虏,单是宫廷内部、朝纲之上就已经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可眼前这幕情景,真的是一片盛世太平,无限繁华。
因着周大人的缘故,三皇子和冷天齐的座位都在最近处,可以清晰的看见台上人儿的表情动作。只见台上支起七个彩色纱帐,将里面的人严密遮住。
时辰一到,比试正式开始。第一项:琴技。众人皆弹同一支曲子《昭君怨》
第一人开始抚琴弹奏,冷天齐皱了皱眉毛,虽然曲调凄婉,但仔细听时,又带着些浮躁。接下来几人,大都如此。虽然音律不差分毫,但因为内心无法真正体会王昭君当时远嫁的悲壮和决绝,是以总带着一种矫情做作。冷天齐四下张望,发现人们大都只听个热闹,根本不知好坏高下,还有人埋怨,怎么选了这么不热闹的曲子。冷天齐不禁哑然,本来嘛,这种青楼歌姬的比试,何必要求那么高呢?
忽然,冷天齐慢慢睁大了眼睛,这琴声悲伤凄婉,如泣如诉,手指抚动间,仿佛哽咽之声可闻。无尽的悲伤如雾气氤氲蔓延,就连枝上的鸟儿都停止了鸣叫。琴声渐渐低沉,似断又续,忽然,琴声逐渐急促高亢起来,仿佛是控诉命运的捉弄,又仿佛是对逆境坚强不屈的抗争。整支曲子忽而悲伤、忽而激昂、忽而忧思,却又婉转连贯,一气呵成,让人心情随之起伏动容。
一曲终了,冷天齐猛然惊觉,自己已潸然泪下,久久不能回神。
昭君怨
谁作桓伊三弄。惊破绿窗幽梦。新月与愁烟。满江天。
欲去又还不去。明日落花飞絮。飞絮送行舟。水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