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云翳之初 第二十章 深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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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不绝于耳,暗淡无光的天际笼罩着朦胧的雾气。雨帘四垂的山边小茅亭内弥漫着阴冷潮湿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压抑亭中人的心绪。
这场伴着惊雷的春雨从清晨便已开始,细细绵绵的一直下至辰时,未曾有停止的征兆,亭中的人也不心焦,闲然驻足望向氤氲的远处,挺拔的身影,卓然沉敛的气质令破败的茅亭也增添不少光辉。
他挟着一把古琴,提一壶清酒,静静聆听雨缠绵入骨的柔声。
四面通透的亭子宛若一处密闭的空间,隔绝了一切纷繁,只属于亭中长身而立的人的世界。
终于,“沙沙”的雨声渐息,天边龟裂的云层的缝隙,耀眼的光芒透了进来,照散了满目的雾气。
亭中人弹去溅上广袖的雨滴,沉稳步出茅亭,雪白广服在阳光下紫竹暗纹若隐若现。沿着山脚的路一直走,几经萦回,他终于驻足在一个山谷前。
山谷内嫩绿的草木夹着一股山泉向两边生长,其间点缀着繁星一般的黄白小花,泉声叮咚,流水淙淙,不远处还有一座茅草屋,一切恍若世外桃源。
广袖掠过满丛的花草,身形飘落在花丛中那一处空旷的地方,花丛的中心静静立着一块墓碑,在如此诗情画意的地方,突兀的坟茔蓦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凄凉。
他看了看墓碑,碑上蒙了些微清尘,墓前摆着的几捧花已经凋零干枯,似乎祭奠的人许久未曾来。他没有拿开已枯萎的花,拿起清酒墨墨来回洒在墓前,将空酒壶放在墓前,坐在一旁在膝上架起古琴修长有力的十指轻弹。
沉婉低回的曲声中隐带铿锵顿挫之意,悲而不凄,敛而不发。一曲离歌,悲恸而肃然。
曲已尽,音未绝。
白皙的手指轻轻扣住琴弦,幽邃深敛的目光看不出一丝情绪,他望着山谷入口,淡淡开口:“拓跋叔叔,你来了。”
立在谷口处的沉黑身影疾若闪电的掠至墓前,深深凝望墓碑上的名字,半晌才回身看向墓旁的白衣人,道:“篁贤侄,都长这么大了,琴技精进不少。”
宇文篁收起琴,起身站定在墓前,淡淡道:“自古名师出高徒。”
拓跋易轩刚毅的下颚弧线稍稍柔和,紧抿的唇线也微上弯,“阿曦的琴声温润缠绵,你却势若千钧,二者各有千秋,这几年你的琴艺已超过她了。阿曦在九泉下听到,定会欣慰。”
宇文篁轻轻抿了下嘴角,一成不变的浓黑深眸泛出一点星光,“拓跋叔叔多月为来了。”
拓跋易轩叹了口气,蹲下身捡开已谢的花,将刚摘的花环放在墓碑下,又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墓碑,低低道:“难得你还能来看阿曦。”
“自从爹娘离开后,曦姨对我爱护有加,来看她是应当的。”宇文篁回道。
“我本该早点来看她,但几月来庄中事务繁杂,忙得抽不开身。”拓跋易轩有些自责,“贤侄身处帝都,对如今天下之势有何作想?”他突然问道。
听言,宇文篁眉宇轻敛,缄默不语。
等不到宇文篁的回答,拓跋易轩不介意的沉沉笑起,“贤侄不说便罢了,我乃江湖中人,天下之事实不好多问,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是否如我所想。”
轻抚着指上那枚紫宝石戒,宇文篁依旧敛眉,吐出两字:“将乱。”
拓跋易轩拊掌而笑,“英雄所见略同!”
宇文篁看着拓跋易轩坚毅的身影,淡然道:“比起天下,你现在当更在意伽邈四庄。”
说起伽邈四庄,拓跋易轩神色变得冷肃,点头沉沉道:“贤侄是个通透之人,天下将乱,江湖风雨,伽邈四庄也难以幸免。”
“贤侄可否答应我一事?”拓跋易轩蓦地看向他。
“要看什么事。”宇文篁坦然回望拓跋易轩。
早知宇文篁不会轻易答应,拓跋易轩并不诧异,“如果有一天阿颜去帝都,你可否答应我尽力照顾她。”
话音落下,宇文篁眼里顿时充满浓重的墨色,一看下去仿佛深不见底,他的唇刹那抿得格外紧而直。
“不需要你一辈子照顾她,你只要帮她进宫,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察觉到他的异样,拓跋易轩又添一句。
“为什么?”宇文篁面色沉得可怕,冷冷反问,“皇宫真有那么好?还是拓跋庄主想靠皇上保住伽邈四庄?!恕我无能,帮不了你。”说完,抛下一旁的拓跋易轩转身飞掠过花丛,快步走出山谷。
拓跋易轩没有追上去,伫立在原地望着宇文篁离开的身影,心中苦笑不止,他是自找钉子碰,明知宇文篁恨皇帝入骨,还去碰他的伤疤,惹来一鼻子灰能怪得了谁?
即使通透之人,也难以摆脱红尘俗世的束缚。
宇文篁骑着快马一路狂奔,心中原本积蓄的怒气已减了不少,但疑惑却愈发浓重。以他对拓跋易轩的了解,他的确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做出牺牲的人,但他对阿颜疼爱有加,他会不会利用阿颜却难以意料。
此时,宇文篁心中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因一时不快而甩手离开的举动,他早该有准备面对这样的事。当拓跋颜当上天奉庄主时,她以不是自由之身,如果为了打败长老会,她不得不依靠伽邈四庄外的势力,她也许会嫁给皇帝、权臣、武林盟主或是富商。想到这里,宇文篁心中莫名的抑郁,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如今都身不由己,一切已然物是人非,想起拓跋颜儿时与他说起嫁人的玩笑话,亦让他有些苦涩。
但现在谁也不能后悔,就算前面的路如夜一般黑暗,他们也无从后退。
不舍的再看一眼墓碑,拓跋易轩痛苦的闭上泪雾的双眼走出山谷,再睁开时眼中已一片冷定,山脚下有人牵着马在等他。
“老爷。”拓跋易轩的贴身内卫将马鞭和辔头递到他手中道,“二小姐出事了。”说着从怀里拿出方才的飞鸽传书交给他。
拓跋易轩看完,眉宇深深凛成川字,厉声道:“他们居然敢做出这种事!”将纸条狠狠捏碎扔出老远。
“老爷莫动气,二小姐并无大碍。”内卫又道。
拓跋易轩缓了缓气,才道:“叫他们看紧点。”
“明白。”内卫骑着另一匹马匆匆离开。
拓跋易轩拍拍马背,低声大:“走吧。”亦蹬上马朝另一边去了。
2008。11。29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亲们~我昨天居然没有更新,我错了。。。今天是圣诞节大家圣诞快乐哦!感谢你们对洛洛的支持,这是我写文的最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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