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住处来了一个不寻常的剑客，那剑客年纪不大，仿佛是一潭冬日的冷水。
    “二皇子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的？作侍卫？那人到底是来作什么的啊？”有人对那剑客的身份议论纷纷。
    然而这些议论直到三日后亲眼看到那人拎着前些日子刚上任的右侍郎的头登门时，才渐渐噤声。
    院中那滩血水被打扫的侍女弄干净，但是杀过人的剑身上所带的煞气与血气，却已经无法被清除。
    夜晚，二皇子年幼时就被封为贤亲王，在京城西苑有御上钦赐王府，亲王府的大门为五间，东、西路以及中路，东门常有亲王门客聚集往来，而府里的府门、影壁、大殿（又称银安殿）、二府门、神殿、后楼、家庙等，则常常闲置，贤王府上的仆人少的可怜，除了专门为二皇子调养身体而准备的药观内常有人生火外，一点都没有寻常王府的人多兴旺。
    二皇子近日都在皇宫内陪皇太后，亲王府里只留了一些亲信，留在前院东侧的厢房是专门留给他的，两棵四人合抱粗的大槐树将厢房投入荫蔽。
    宗耀将身上的沾了血渍的素纱单衣脱下，他如今武功高强，自从在国师那治好腿后，便比之前练武境界高了不止一截，练武亦是练心。
    心境高了，武功境界自然更上一层楼。
    他反手将腰恻的佩剑摘下，摸了摸剑身上雪白色的剑穗，这已经是他习惯的动作，这把浑体雪白的薄腊无格圆茎剑原本是师父存于昆仑一脉，托付给老打铁，此剑整体仍为短剑式薄腊锐下圆茎式，其腊短平而薄，锋断，下端斜收呈尖锐状，脊凸起延长成圆茎，但无首亦五格。
    这把剑……原本是师父想在他出师入世的时送给他历练时用，如今……
    宗耀鼻端嗅到未散的铁锈味，他捂住口鼻，一下将手中的剑扔开好远。
    他只觉得胃揪成一团，第一次杀人沾上的血是如此难以洗净，这种血腥气息如影随形地围绕在他周围，让他只觉得难以呼吸。
    甚至连这手……
    宗耀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手指蜷起。
    这是我吗？这是我的剑意吗？
    “本宫说过，你如果不想留在这里，随时可以走。你既然不适合走这条路，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
    门栏处，二皇子长身玉立，抱臂倚在镂着游龙潜蛟的窗棂旁，目光放在因呕吐跪倒在地上的宗耀身上。
    在过去的往来中，他从未在宗耀面前以皇子身份自居，但自从两人在皇城里见面后，他几乎恢复了对待平民的所有礼节。
    宗耀用单臂撑起身体，擦净嘴角，“挺长时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嘴硬心软。”
    二皇子冷哼，将房门关上走入房内。
    “一会会有人沏好汤水送过来，喝了那个你会好一些。”二皇子坐在圆木桌子边，略带嫌弃的看着桌上的茶具。
    “你若真要留下来，杀人这些腌臜事不会少只会更多，因为我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而你，你作为我府上养的侩子手，既要成为最锋利的剑，也要成为最冷的盾。”
    二皇子起身来到他身边蹲下，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茶杯的距离。
    “还记得当年我说过的话吗？剑有三种，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你的剑依何而挥？”
    “我的答案一如当初，爷不但要成为天子剑，还要成为执剑的人。”
    二皇子目光灼灼，那年乞巧节，在灯火下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与当下并无两样。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张扬啊。
    “我需要你。”他说。
    “好啊。”
    宗耀道，他明白自己只是在故作轻松。
    留在这里，仿佛很容易的事却这一点都不简单，
    前路漫漫，不知终点，
    他只是……想让自己有个活下来的理由罢了。